“你没有选择的机会,因为,你的命,早就是阴曹地府的了。”黎强看了一眼韩路,嘴角挂着笑意。
“为什么?”
“有人把你的命押给了地府。同时,也是救你自己。”桌面上的茶水已经煮开,黎强端起茶,给韩路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也不给你兜圈子了。简单来说,地府在崩溃边缘了,传说中的轮回转世已经无法重启了,你来到这是幸运的,因为无数人在死后是直接烟消云散的,但同时也是不幸的,你来到这里也就意味着跟地府捆定在一起了,地府烟消云散之时,也就是你魂飞魄散之日。至于你为什么被人押给地府,那件事太久远,你知道与不知道都意义不大,你就只要记住,你以后就是地府的公职人员,一步上岸了,小伙子。”
黎强笑嘻嘻地看着韩路,给韩路看得心里有点发毛。
“哪里来的霸王条款!我签字了吗?”
可惜,这话他也只敢自己在心里说,真要是说出来,看这位的状态,自己怕是没啥好果子吃。
信息量有点巨大,韩路需要慢慢地消化,但是想来想去都没有结果,因为话已至此,自己定然是没得选了,而且按照黎强话里的意思,阴间与阳世,都不是那么好呆的。“我该怎么相信你的话是真的。”
“嗯。”黎强点了点头,掏出口袋里的手机,嘴里念动了两句听不清的咒语,随后他把手机搁置在桌上,屏幕上竟出现了符箓的图片。
旋即,韩路就觉得心头巨震,是物理意义上的巨震,旋即就是一阵难以自持地颤抖。仿佛是有人抓住了他的心脏,猛力地撕扯了两下。
“敕!”黎强轻喝一身,韩路这才觉得那种奇怪的感觉消失不见。
“你说,我这样轻轻松松就能让你魂飞魄散的,有必要骗你吗,说起来,当年你老祖跟我关系很不错,那抵押契约也是我代地府这边给签下的,后来又托付我照顾这些被他带进这场因果里的后辈子孙,所以你们家的人基本这些年来到这边都是我在照顾着,这前几年地府人手不太够,上面把我派到阳世主管阳差的活,你以后也会是我下属,正好我也十来年没回来了,想闺女了。”黎强说着。
对方说得很对,就刚才那一手,对方哪怕多加一些力,自己恐怕当场就化作飞灰了,对方也确实没有那个费力的必要来骗自己,更何况,只怕这黎强当初和自己所谓的那个坑后辈的老祖关系莫逆,否则也不会为了自己这个小家伙特地跑一趟。韩路也清楚这个以后的“上司”决计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这家伙能安然自若地在这部门的部长室坐着,只怕地位绝对超然。
“黎叔......叔,谢谢你了。”形势比人强,韩路虽然感觉怪怪的,但还是得老老实实听话。
可别扭的是,黎强张嘴闭嘴都是自己的老祖,但偏偏对方看起来也不过五十左右的岁数,更何况,对方口中一直以来照顾着自己的族人,虽然自己从小就是孤儿,不知道何为亲人,但那种潜意识里对亲族的亲近,使得他现在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对方是好。
黎强却是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只是慈祥地看着韩路笑着,似乎对这个心思敏捷知道分寸的后生十分满意。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韩路很识趣地没有追问关于自己老祖和自己身世的问题,两个人倒是黎强问的多,韩路只负责回答,主要还是韩路这些年生活是什么情况。
听到韩路从小在福利院长大,一直以来都是自己摸爬滚打过来的,黎强也是摇头叹息。
“我说你啊,哪次能规规矩矩的,先预约一下不行吗,我这忙死了。”
两人正说着话,办公室门被人推开,一个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五十多岁的岁数,已经是满头白发了。一张瘦削的脸,有些不苟言笑的意思,看起来很是精明强干。
“来你这又不公干,怎么,你谢部长的门我现在还得低着头进呗。”黎强大大咧咧地靠着椅背,把玩着玻璃茶盏,满不在乎。
“丫的再阴阳怪气我就去让十三娘去你家门口闹去。”谢部长把手里厚厚的一摞文件摆放在文件柜里,嘴里骂着,但脸上分明带着笑意。
谢部长来到茶桌边扯过一张椅子坐下,黎强给倒了杯茶。
谢部长抿了一口,眼神定在韩路身上打量了一会儿。说了句:“那家伙基因这么强,咋这么多代了还那么像?”
黎强倒是满不在意,只随便说了句:“人家当初手里的方子可是多得很,谁知道是使了什么法。”
谢部长倒是没反驳,反而是郑重地伸出一只手,在韩路的肩膀上拍了拍:“好小子,精气神挺足,跟着这混不吝好好干。”
“算求,都死人了还有啥精气神。”黎强呛到。
谢部长也不搭理黎强,继续对韩路说着:“我叫谢必安,是这的部长,你就叫我七爷,咱都自己人,以后有啥事就招呼一声,要是遇见个合眼缘的,就告我一声,咱给他安排个差事。”
“多谢谢叔......啊?”感激的话刚说出口,韩路脸上礼貌的笑容就僵住了。
他刚才说自己叫啥,谢必安?是那个谢必安?白无常谢必安?
看着对方脸上淡淡的笑意,此时韩路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但又对自己当初的老祖无比好奇起来,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才能让这传说中的鬼差都能对自己这不知多少年的后代还如此看重和亲切。
但是韩路也并不排斥,这么多年孤身一人的他,对于别人的善意总是会很感激。
“怎么说,晚上你老谢不安排一桌?”黎强笑眯眯地看着谢必安,表情有点贱兮兮的。
“必须安排啊,晚上把老范也叫上,其他人随他们去了,各有各的忙,咱哥三先聚聚,十来年没见到了。”谢必安拿过茶壶,给黎强和韩路的茶水添满,又把自己的茶盏添满:“晚上让妮子烧一桌......”
“等等!”黎强打断谢必安的话:“你安排凭啥让我闺女做饭呐。”
“咱这整个中都,还有比妮儿做得更好的吗。”谢必安白了黎强一眼,仿佛妮儿是他谢必安的闺女一样,不过看着黎强那气不过的表情仿佛心情又好上了许多,继续说着:“放心,我前几天从秦广王那边弄了几瓶好酒,晚上带过去。而且我已经给那边打过招呼了,妮儿已经回去了,没事。”
一听这话,黎强才重新焕发了笑颜。
韩路安静的听着,他已经接过谢必安手里的茶壶,扮演起了茶童的角色,他感觉地到,无论是谢必安还是黎强,对他都是发自真心的亲近,在自己面前完全没有什么架子,这让他很是受用。
“你能喝酒吗?”两人聊了几句,黎强扭头看向韩路,韩路抬起头,不知道该是摇头还是点头。
“那小子当时好像也是这样哈,没喝酒之前稳稳当当的,喝完酒之后就丫的变了个人,搂谁都叫兄弟,我记得当时他搂着楚江王一个劲儿的叫老弟,楚江王差点气得把他丢地狱里去了,哈哈哈哈。”谢必安也看着韩路,一脸的怀念。
韩路不用问也大概猜到了,两人说得怕是自己那个老祖了。
三个人说着笑着,天色就暗淡下来。
出了门,一辆黑色的车停在了楼下,没有车牌,也没有车标。
“我就不爱坐这玩意儿,轻飘飘的,不踏实,哪有阳间那车坐着轰轰隆隆的好。”黎强对着那黑色的小轿车一脸的嫌弃。
“看给你能的,抓紧上车,走了。”谢必安翻了黎强一眼,自己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黎强嘴里骂骂咧咧,也上了车,韩路紧随其后。
却是如黎强所说的那样,这车开起来确实轻飘飘的,也没有声音,就让人感觉这东西是被风吹着走的一样。
那司机似乎是谢必安的专职司机,从头到尾就把着方向盘,也不说话,就盯着前面的路。
最奇葩的是,这城里居然没有红绿灯之类的,当两辆车撞在一起时居然就那么穿了过去,甚至坐在车里的人都感觉不到有东西穿体而过,但如果说这东西没有实体的话,自己又是怎么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里的呢?
韩路想不明白,索性也不再去想了,这里的所有事物都透着古怪,自己要是一件一件刨根问底搞清楚,只怕自己率先就要疯了。所以他就老老实实地坐在那,听两个老家伙在那拌嘴。
这两人拌起嘴来没够,又偏偏没人生气,好像这拌嘴就是两人聊天的一个环节一样,乐此不疲。
黎强的家很普通,跟阳世的普通人家一样,是普通的商品房,三室两厅的户型,地方不大,但收拾得利索,干净,给人温馨的感觉,不用想都知道,是黎强的女儿平时收拾打理的。
“随便坐!”黎强拿着钥匙开了门,鞋子一脱进了屋,大大咧咧往沙发上一坐,也不管身后的两人,倒是他闺女妮儿围着围裙从厨房走出,完全没有白日里那强干的模样,倒是多了些温婉。
“七爷!”
“哎!妮儿!”谢必安笑呵呵的,从对方手里接过拖鞋换上,进了屋。
妮儿倒是对韩路的到来没有太大的意外,只是给了他一个善意的微笑,道了声好,将拖鞋递给他,就道了歉回到厨房忙活去了。
韩路坐在侧方的沙发上,黎强和谢必安聊着闲天,韩路也搭不上话,这来别人家做客,也不好四处走动,就显得有些百无聊赖。
两人聊着聊着不知怎得就聊到工作上去了,聊起了以前在炼狱工作的日子,又聊起以前的地府多么恐怖。韩路原先还满心猎奇地听一听,但是慢慢的两人的话题就越来越血腥,最关键的是两人聊起那些十恶不赦的恶鬼时,脸上的冰冷让韩路后背直发凉,他险些都要忘了,这两人也是鬼啊,而且还是属于顶尖那一撮的鬼。
虽然知道了自己以后也是要晋升鬼差了的,但这两老头的聊天内容这个时候已经过于重口了,包括但不限于吃人食髓、杀人分尸。作为一个生在新时代的好好青年,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刺激,韩路不免对这两个对自己很亲切的家伙感到一丝敬畏和恐惧。
看出了韩路的坐立不安,黎强轻轻踢了他一脚,朝着厨房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滚蛋吧,去帮着妮子烧饭去,瞅你那怂样。”
韩路如蒙大赦,对黎强半带调侃的笑骂置之不理,他又不是什么愣头青,第一次死,没啥经验,怂一点也没啥大问题不是。
站起身,来到厨房门前,妮子正抄着炒锅颠着勺,动作十分的娴熟,看样子平事没少自己做饭。
不过韩路的目光却被灶台的火吸引过去,那火无烟,幽绿色的火焰像是影视剧里的鬼火,就是翻炒的菜品也没有任何的烟气,甚至听不到做菜时的噼啪声。
“来帮忙啊?”妮子注意到了门口站着的韩路。
韩路愣了一下,回过神来,笑了笑,说:“是啊,他们聊的我也听不懂。”
“是听不下去吧。”妮子将已炒好的菜盛进瓷盘,扬了扬下巴:“端桌上去吧,那边有蒜,帮我剥两头。”
韩路走进厨房,按照妮子的吩咐开始忙起来。
“我叫黎可,你是叫韩路是吧。”妮子一边忙着,一边和韩路闲聊起来。
韩路答是,重又回到厨房,从一旁的塑料袋里拿出两头蒜,一边剥一边回话,说是回话,是因为韩路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自己本身也不太善于与人交谈,所以全程基本都是黎可在找话题。
“叮咚!”忽然,门铃响了,由于户型的原因,入户门比较靠近厨房,所以客厅那边传来了黎强的声音:“妮儿,开个门!”
黎可准备放下手中的活计去开门,韩路却先站起身,将剥了一半的葱放在了一边,道:“我去吧。”
说着,便站起身,来到门口,伸手拉开房门,一道极具压迫性的身影站在门口,个头比身高175的韩路高出去一个头来,韩路抬头看向对方,一张古铜色的脸,脸颊微微胖,一样是中年相貌,虽然面颊含笑,但是韩路总觉得他给自己得压迫感很足。
韩路小心翼翼得:“你是?”
那人则是上下打量着韩路,忽然眉头舒展,伸手拍了拍韩路的肩膀,力道大得差点把韩路拍在地上。
“好!”那中年人笑着说,搞得韩路不知所措。
“我,范!”那中年人笑呵呵的,但不知为啥,韩路就觉得这位笑起来反而更加吓人,原本只是微微胖的脸,这时候更像是一脸的横肉。
韩路稍稍一愣,连忙就往后让;对方进了屋,轻车熟路自己拿了双拖鞋换上。
“范叔!”黎可系着围裙从厨房里走出,笑颜如花。
“妮,好!”中年人笑呵呵地。
韩路这才意识到,这位就是黎强和谢必安口中的老范—黑无常范无咎!
韩路心思敏捷,谢必安自称七爷,那么按照阳世的叫法,范无咎应该就叫八爷;可是韩路哪里敢开口这样称呼,毕竟谢必安能接受这样的称呼,不代表这位也行啊。
一时间,韩路有点纠结,但还是侧过身子将对方让了进来。
“叫八爷吧,没事。都是死了千百年的鬼了,没那么多的讲究。”客厅的黎强转过头来,漫不经心地说。
韩路这才放心大胆地喊了声八爷。
“好,事,我,定!”范无咎一边拍着韩路的肩膀一边说着,但是他一个字一个字蹦,实在让人听不懂他说的是些什么。
只能求助似的看向另一边的黎强,黎强无奈地说:“老范说,以后有事就找他,他帮你搞定。这家伙之前被人刺激过,说话不利索。”
这是怎么听懂的!
韩路心里大受震撼,但还是得笑着称谢,好在范无咎没有继续“为难”韩路,转身去了客厅,加入了黎强和谢必安的闲聊中去了。
很显然,还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