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想开口说什么，外面又有侍卫跑进来禀道：“回王上，王妃在外面哭求着要见王上，被我们拦下了，王上……要见吗？”
“不见。”达延汗侧首看了眼钉在廊柱上早已死去的奇达特：“你告诉王妃，她父亲做的事与她无关，本王不会对她问罪，至于奇达特……在混战中被乌梁王所杀，我会厚葬的。”
“可……王妃跪在地上，任我们怎么劝解也不肯起，说有话一定要见到王上说。”
达延汗眉头微皱，脸现愠容：“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们何用！”
他生来最厌恶被人胁迫，尤其还是这种以哭求卖惨的方式来希冀自己心软的。
“你告诉王妃，若她能这辈子都不见世子，就一直跪下去。”
达延汗说完这句，便甩袖离开了。
侍卫们拔下奇达特身上的刀，把他同乌梁王的尸体一起抬走，然后开始洒扫庭院。
言兮立在原地静静看了一会，便回别院去。
别院之中站满护卫，草木和窗柩上站着血迹，她看得心一颤，疾步往屋内走去，正好小叶儿从里瞧见姐姐的身影，从里面奔出来扑到她怀中，紧紧地抱着她。
“你没事吧？”言兮摸了摸小叶儿的发髻，见她全须全尾的，方轻吁了口气。
小叶儿摇了摇头，又仰脸望着姐姐。
“我也没事。”
达延汗身边的近卫布和也进到别院，走到言兮跟前行礼道：“这次的事姑娘受惊了，王上知道姑娘是被人胁迫，受了委屈，所以下令加强这边的守卫，再不让任何人惊扰姑娘。当然，姑娘如果不愿再住在此处也可以，不过整个王帐中最安全的就是王上的寝殿……”
“就在这，不必换了。”
布和打了个手势，一班子新的婢女从外边进来，列在庭中。
“这些新的女婢们都是精细挑选过的，从小就在王帐中长大，从未出去过，绝对可靠。”布和禀道：“原先的女婢中藏有乌梁王的人，已经被处理了，姑娘就放心吧。”
言兮刚要点头，忽想起什么，便问：“处理？怎么处理的？”
“自然是杀了。”布和说得理所当然。
“所有的？”
“是的，所有人。”
“她们都是奸细吗？”
“不是，估摸有两三个，可是保险起见还是都杀了好。”
“这是王上的意思吗？”
“这种小事不必请示王上，当然，若是要王上下令，也一定是都杀了，甚至会追究他们的父母亲友。”
布和倒是实在，有问必答，眼见言兮脸色有些不好，忙道：“怎么了，姑娘不舒服吗？”
“没什么，只是昨日一夜没睡，有些累了。”言兮微蹙着眉，道：“你们尽快把这里打理干净，就回去吧。”
“好好好！”
布和忙不迭地答应，即刻命所有婢女和护卫把打坏的东西都撤掉，沾了血的地方抹干净。
他在达延汗身边服侍多年，自然看得出达延汗对言兮的态度，因而不敢有一丝懈怠，待清理好一切，便让能退下都退下，留下看守庭院的女婢们也得一丝响动都不能有，就怕扰了她姐妹二人休息。
这一夜倒是睡得安生，直到第二日听到外边的扣门声，一个生涩的声音用不太熟练的汉语轻声道：“姑娘醒了吗？”
言兮打开门，门外婢女们捧着巾帕脸盆，等着给她梳洗。
日头已升得老高，将庭院照得明晃晃的一片，达延汗正负手在其中来回踱步。
言兮见状，便上前行了一礼：“王上来了，怎么不通传一声。”
“是我叫她们不要吵你的。”达延汗问道：“怎么样，昨晚睡得可还行？”
言兮莞尔一笑，道：“托王上的福，倒是一夜好梦。”
达延汗将她上下打量一番，见她身着单衣，青丝散乱，未施粉黛不曾妆饰的模样，却有股清水出芙蓉的丽致。
他移开眼睛，望向院角一丛矮矮的竹木：“你先去梳洗，我在这等着。”
言兮又行了一礼，转身回屋，一盏茶的功夫便又出来，已是穿戴整齐，仪容得体。
“王上找我可是有事？”
“嗯。”达延汗道：“王帐中进了一些布料丝绸，你们姐妹来这没带什么衣服，正好给你们量身做几套衣裳。”
布和旋即走到门口拍了拍手掌，便有一溜的侍从捧着绸缎进来，瞬间将庭院不大的石桌铺得满满当当。
“眼下是春日，先做几件春衣。”达延汗说到这顿了顿，道：“就做中原的衣服，你们穿的惯些。如果有喜欢的样式可以画出来，这里的绣娘都能做。”
“难为王上还惦记着我们这些小事，言兮在此谢过了。”
言兮令婢女去泡茶，又叫小叶儿出来一同选衣料。
小叶儿见了达延汗便拘谨得很，问什么就只点头，或是闷着脸搅着手指，言兮见她如此不自在也不勉强了，依旧放她回屋，自己做主为她选了。
达延汗望了眼小叶儿如释重负，一溜烟地跑回房间，道：“她很怕我吗？”
言兮看了他一眼，道：“应该问这里有谁是不怕王上的。”
达延汗嘴角勾了勾，便在石凳上落座，接过婢女端来的茶盏，掀盖轻啜，一边拿眼看着言兮挑选布料。
“王上觉得这个如何？”言兮展开一条鹅黄色的缎子问。
“这料子不错，就是太鲜丽了些，与你文静的性子不符。”达延汗扫过各色衣料，道：“颜色亮显肤白，蓝色就很衬你。”
言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选了水绿、雪青、天蓝等几种轻亮而素雅的衣料，转头见到旁边大红色的绸缎，似是愣了愣，旋即移开目光。
这些都落在达延汗眼中，他并未说什么，只是专心品茶。
“好了，就这些吧。”
“嗯？”达延汗见她只选了几样，不知是眼光高，还是为自己节约。
他顿了会，放下茶盏，站起身来：“行吧，今日就选这些，等以后有了新货再来让你挑。”
言兮有些好奇道：“这些都是上好的布料，有些锦缎哪怕在梁京也难寻，王上怎么有得这么齐全，难道有什么门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