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姜微然每天在茶馆待着,生活平淡如水。这几天的客人比较少,她想,既然工作不忙,那就去C大看看吧。倘若自己真的回家种咖啡了,以后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重返校园了。于是,这天早晨,她来到了C大。
此时正是三月,C大校园的海棠开得正好。姜微然慢悠悠地走在校园里,看着那些充满历史感的建筑,不禁在心中感慨,能够在这里读书,真是幸福啊。
姜微然走进文涟楼,看着青春朝气的学生,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她在走廊上走着,时不时停下来看看墙上的海报。经过一间教室时,姜微然瞥见里面坐满了学生,心里不禁疑惑,这是什么课呢,这么多人?出于好奇,她走进教室,在最后一排找了个空位坐下。接着,她从包里拿出笔记本,为上课做准备。过了一会儿,身边传来声音:“同学,请问这里有人吗?”
姜微然抬头一看,站在自己身旁的是一个朝气蓬勃的男生。他粲然一笑,对她说:“同学你好,我可以坐你旁边吗?”
“可以。”姜微然点了点头。
男生在姜微然旁边坐下,兴致勃勃地说:“同学,我是来旁听的。想问你们用的是什么教材呢?”
“不好意思啊,我也是来旁听的。”姜微然露出礼貌性的微笑。
男生愣了愣,随即露出尴尬的笑,叹道:“真巧啊……越老师的魅力真是大,这么多人来旁听。我估计那些没带书的都是来旁听的。”
姜微然扫视教室一眼,看到将近一半的学生都没有带书。她微微一笑,好奇地问:“这位越老师,这么受欢迎啊?”
对方连连点头,“对对对,他叫越廷川,是C大文学院的男神。”
姜微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说话。男孩抓了抓后脑勺,又道:“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周诚,是统计学的,今年大三。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姜微然愣了愣,回答说:“我叫姜微然……”她刚说完自己的名字,上课铃就响了,教室开始热闹起来。姜微然往门口望去,看到正朝着讲台走去的男子,她顿时惊讶无比。他西装笔挺,手拿一本《外国文学史》,整个人儒雅得像一幅移动的油画。这不正是前几天在列车上遇到的男子吗?姜微然呆呆地看着他,脑海里浮现出那天的情形。直到周诚推了推她的手臂,她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了?”周诚小声问。
姜微然意识到自己失态,感到有些窘迫。她理了理耳边的发丝,说道:“没怎么……”
“越老师很帅吧?”
“他就是越老师?”
“是啊,不愧为文学院男神。”
姜微然的目光停在越廷川的眼睛上,似乎看到了星光。这时,越廷川也注意到了她。他愣了愣,嘴角扬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随后,他扫视教室一圈,开口道:“各位同学好,上星期我们讲到古希腊文学。这节课,我们接着学习希腊神话原型。”说到这里,他拿起一支白色粉笔,转过身去,在黑板上写下“希腊神话原型”几个字。姜微然的目光跟着他的粉笔移动着,待他写完后,她低下头来,在笔记本上写下相同的内容。
越廷川转过身来,接着讲道:“首先,我们要知道原型理论的概念。何为原型理论呢?原型,这个词出自希腊文‘archetype’,‘arche’的意思是最初的,原始的。‘type’的意思是形式。archetype,可译为原始模型……”
姜微然仔细听着越廷川的每一句话,并认真做着笔记。他上课不用课件,也几乎不用课本,却能讲得生动有趣。讲到“寻找原型”这一理论时,他提了一个问题:“寻找,有的是追求物质,有的是追求理性。希腊文学中有不少关于寻找的故事,比如伊阿宋寻找金羊毛。我想请同学起来说说,除此之外,你读过的寻找主题的文学作品有哪些呢?”
越廷川扫视教室一圈,目光落在了姜微然的身上。姜微然不禁有些忐忑,正当紧张时,只见他伸出手来,面带微笑地说:“这位同学,你能说一说吗?”他的微笑很有亲和力,姜微然却紧张无比,因为她的头脑空空如也,什么也不知道。
姜微然缓缓站起来,抱歉地一笑,小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
越廷川谦和一笑,用手示意她坐下,接着讲道:“没关系。寻找文学,相信大多数同学都读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比如,中世纪骑士传奇寻找圣杯,《巨人传》寻找神瓶……”
后来,越廷川讲的内容,姜微然几乎什么也没有听进去,她觉得很惭愧,自己竟然什么都没有回答出来。
没过多久,下课铃响了。周诚推了推姜微然的手臂,热情地说:“同学,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姜微然微微摇头,“你自己去吧,我要回家了。”说完,她起身离开了座位。她看向讲台,只见越廷川身边围着几个同学,正在和他讨论着课上的内容。姜微然低下头来,往教室门口走去。周诚连忙追出来,问道:“姜微然,你下星期还来旁听吗?”
“我也不确定。”姜微然回道。
“下星期也来吧,我帮你占位子。”周诚期待地看着她。
“不用了,谢谢。”姜微然礼貌性地一笑。
“那你什么时候来呢?”他有些失落。
姜微然微微一笑,解释说:“我不是C大的学生,我以后不一定会来。”
周诚惊讶地看着姜微然,眼里有一丝遗憾,“你不是C大的学生啊?”
“不是。”
他忽然露出笑脸,问道:“你是哪个学校的呢?哪天有空,我也去你们学校参观一下。”
姜微然看着周诚的眼睛,恳切地说:“我不是学生。”
周诚呆呆地看着她,眼里不知是失望,还是惊讶。
姜微然温和一笑,说道:“我回家了,再见。”说完,她朝着学校大门走去。周诚立在原地,呆呆地望着姜微然的背影,不禁叹了一口气。
出了校门,姜微然放慢了步子。她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感到空落落的。姜微然回想着刚才的课堂,她坐在教室里,虽然老师讲的内容很有趣,可她总是无法集中精力听讲。她的脑海里想的要不就是茶艺,要不就是咖啡,完全静不下心来。她失落地想,也许萱姐说的是对的,自己已经不适应校园生活了。姜微然叹息一声,脑海里闪过越廷川的身影,不禁露出一丝微笑。
第二天,因为茶馆事情繁忙,姜微然没有再去C大。她泡茶的时候,脑海里总是想起越廷川的课堂。她想,这课听得有头无尾的,也不知道他接下来要讲什么。姜微然想知道后面的内容,于是去书店买了越廷川所用的《外国文学史》教材。她看完了整本书,却觉得书中的内容索然无味,完全不能和课堂上听到的相比。这么一对比,姜微然更加觉得遗憾了。如果不是命运捉弄,自己也可以像那些学生一样,正常地上大学啊。
差不多过了半个月,茶馆的事情少了些,姜微然才再次走进C大,继续听之前没听完的课。
这节课讲的是中世纪文学,越廷川重点讲了但丁及其作品——“《新生》是但丁抒写对贝娅特丽丝爱情的作品。初见贝娅特丽丝的那一年,但丁只有九岁,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男孩。贝娅特丽丝是个高贵美丽的姑娘,深深地吸引了但丁。过了九年,他们再次相遇。但丁再也无法遏制自己对贝娅特丽丝的感情,于是为她写了许多抒情诗。不幸的是,贝娅特丽丝于1290年病逝,但丁为了寄托对她的哀思,又写了一首诗。后来,他把这些诗集结为《新生》……”
姜微然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越廷川,听得很入神。似乎他是一块磁铁,而她是一粒铁屑,牢牢地附着在他的身上。
距离下课还有两分钟,越廷川看了看手表,说道:“今天的内容就讲到这里,本周作业是阅读《神曲》,请各位同学认真阅读,用心体会它的艺术特点。接下来,我点一下名。”
这时,一个前排的女生笑着说:“老师,您不是从来不点名吗?”
“老师,你根本就不需要用点名这种方式来留住学生。”一个男生说道。
越廷川望着同学们,说道:“点名是为了记住你们。”
最先发声的女孩说道:“有道理,老师快点名,我是第一个。”
越廷川拿起名单,开始念同学的名字:“夏小苒。”
“到。”女孩开心地回答。
“李瑞明。”越廷川继续点名。
“到。”
“苏志钊。”
“到。”
“沈小菲。”
“到。”
“郑梓萱。”
“到。”
……
……
点完最后一个名字,越廷川的目光落在了姜微然身上。见她盯着自己看,他忽然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这时,下课铃响了。越廷川垂下眼眸,看了一眼手里的名单,宣布下课。
下课之后,又有一群同学包围了越廷川。姜微然则径直走出教室,离开了文涟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