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方城的历代城主虽由人皇任命,但是最初的候选者来自星月界各地,谁也不知人皇选择的标准是什么。
有人说人皇是按实力选择,有人说是四大古国的后人优先,也有人说是随缘,甚至还有一个不可靠的离谱传言,城主是从几十名候选人中抽签选出来的。
事实如何无人知晓。
颜赢只知道他在这个位子上坐了几十年,听说上一任城主云游四海传记写了好几本,他靠在椅背上捏着眉心,暗想什么时候能光荣退休。
又是想退休的一天。
云水遥、云幻音、泠烟:谁不想退休!
这日颜赢紧赶慢赶将手中的公务完成后嘱咐了闻人诺几句便头也不回地离开城主府,他前脚刚走,后头就跑来一个手下。
闻人诺暗想这次十头牛都拉不回一个城主来。
“何事?”他背着手站立,眼神平静无波。
朝夕城无人不识闻人诺是铁面城主身边的儒将,行事沉稳,经验老道,城主主杀伐,将军主和平。
然而当两人意见相左时,闻人诺也会坚持己见,两人争论半天,最后召集其他官员开会一同商量出一个可行的对策。
颜赢身居高位洞察全局,心中有丘壑,眉目作山河,杀伐果断之下难免戾气过重,因此三顾茅庐给自己请来一位儒将,中和自己的权力。
有实力有野心又有自控力,闻人诺感慨人皇果真慧眼。
“闻人将军,派人去妖族捉拿逃犯的队伍遇到了阻力。”
闻人诺对这个消息并不惊讶,平静地盘着手腕间菩提手串,那是他前几日在古街新得的东西,刚进铺子一眼便相中了它,正努力将它盘得又油又亮。
“妖主的人下令阻拦的?”妖族之主是个眼里不揉沙的主,和颜赢相比分不出来哪个比较好说话。
因为都不好说话,俗称油盐不进。
“却也不是,”手下摇摇头,“妖族中人说,如若情况属实此等败类不需我们动手,妖族自己便斩了他。只是那厮声称在朝夕城发现了重大事情,需要向主上禀报,事后生死不论也心甘情愿。”
闻人诺听了这话差点就笑了,“这种鬼话他们也信。”
手下也扯了扯嘴角,他收到密信的时候也笑出了声,但是这不代表他可以在将军面前嘲笑妖族,“属下也觉得胡扯,但是不巧刚好碰上金甲卫巡查。”
闻人诺把玩手串的动作一滞,“金甲卫会跑到边境巡查?”金甲卫直接听命于妖族之主,有先斩后奏的特权,在朝中是人人惧怕的存在。
“兄弟们也百思不得其解,但是金甲卫既已发话,顾虑到在妖族争论捉拿伤了两族和气,破坏约定,因此只得看着金甲卫亲自将那人关进大牢,待水落石出后再行惩戒。”
闻人诺挥挥手让他下去,说白了此事如今已陷入僵局动弹不得。
他回身往里走,“将此事言明告知妖族,交由他们定夺吧。”
其实他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感觉像是妖族敷衍的托词,“城主回来知晓后怕也不会太高兴。”
颜赢后来确实很不高兴:“欺了朝夕城的人,竟妄想活着逃跑,以为回了妖族人族便鞭长莫及了么,笑话。”
他一贯信奉的是欺我族人者,虽远必诛。
与此同时楚杭和秋白正站在一处僻静的院落面前,檐下挂着一串古铜色风铃,楚杭轻轻推开门,叮叮当当的声音骤然响起,打破了此处宁静。
“确定是这儿吗?”秋白疑惑地问楚杭。他想象中的样子是‘院外粉墙环护,绿柳周垂,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
而眼下却是简易老旧的几处屋舍,不见抄手游廊,整个院子已尽在眼前。大门直通屋子的一路铺着形状不一的青石板,似乎是从哪里捡来人家不要的。
路两旁是精心种植的梅树和蔬菜园。盛放的梅花艳丽夺目,土里的白萝卜顶着巨大的悄悄冒了头。
小院的围墙是也是由石头砌成的,经历多年风霜雨露,石头的表面已然变得斑驳而光滑。围墙边,一排整齐的竹林在风中摇曳,沙沙作响。
虽在朝夕城,院落偏居一隅宁静悠然,颇有遗世独立的风骨。
小屋静静地嘉立着,布置的简单而舒适,院中木桌旁坐着两个人,手执青玉棋子,桌上还有一壶观音茶。
“咦,你们也是来拜访公子的吗?”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听到风铃声走到门口,循声问道。
楚杭和秋白行了一礼,“叨扰了。”
少年余墨回了一礼,“二位可是来找公子下棋的?不巧,公子今日已有棋友了。”少年侧过身示意二人进来,然后带着他们往里走。
“公子正在和朋友对弈,二位暂时不要打扰他们,有事可先与我说。”
楚杭和秋白对视一眼,传闻果然不假。
楚杭率先开口:“我和师弟来自玄霜林,今日来此只为求一副青玉棋子。”
青玉乃朝夕城特有的一种玉石,单论玉质品相其实一般,只是触手温润质感细腻,舒郁瑾便将其收购打磨成棋子,颇得文人雅士喜欢。
余墨顿时笑了,在家便有生意上门,今日是个好日子:“二位来的巧了,前些日子我家公子刚做好一副棋子,请在院中稍坐,我去拿来给二位看。”
余墨哒哒哒跑向内室,丝毫不担心楚杭二人会随意乱闯其他地方。
其一,院子就那么点大,没什么地方好藏宝贝的,也没有宝贝可以藏。
其二,院子里还有两个人,他们是下棋是痴迷了些,投入了些,但不是死了。
敢当着那位大人的面顶风作案,那是寿星公上吊——找死。
楚杭正观赏梅树时,秋白凑到他耳边轻轻说道:“你看,那个人的背影是不是有些像颜城主,还是我看错了?”
楚杭闻言定睛一看,还真是颜赢。
他们缓缓走向对弈的二人,察觉有人靠近,颜赢往后瞥了一眼。
是的没错,我们日理万机的颜赢城主本人还是个围棋狂热爱好者。
一月之中必有几次跑来闲人居找舒郁瑾下棋。
巴不得下三天三夜三更半夜。
这股子狂热劲将朝夕城一众爱慕者的心思生生冷却三分。
恰好两人一局对弈结束,颜赢收拾棋子,舒郁瑾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放下,“玄霜林?元宋先生是二位何人?”
楚杭和秋白顿时面露微笑,“公子认识师娘?”
舒郁瑾微微点头:“前些年曾与先生有过几面之缘。你们今日来此是奉她之命?”
“原是如此,”楚杭明白了,有些奇怪为何这位公子会称师娘为“先生”?他心中疑惑却没有问,只是道明来此的目的,“师娘生辰将至,我们想送她一副棋子作礼物。”
这时余墨刚好捧着棋盒出来,“公子下完棋了?恰好,这两位是来买棋子的。”余墨将盒子交予秋白手中,“诚惠一百两银子。”
秋白拿银子的手一僵,‘嘶,这东西还挺贵,不就三百多颗棋子吗?’
余墨笑眯眯地看着他,‘三百多颗颜色质地相仿的棋子制作起来也很麻烦的,运输费手工费都得算进去。’他冲秋白龇牙一笑露出一颗小虎牙,‘放心,贵有贵的理,保证用十年都用不烂。’
秋白瞪着眼睛,‘是这样最好,别糊弄我啊,我可是做得出上门退货的事的。’
余墨接过银子笑着应允,‘放心,我们可是金牌良心卖家,质量有保证!包君满意!’
两人眼神交流一番,然后互相点点头。
楚杭的脑门冒出了几个问号,‘不是,你们俩这是达成了什么共识?有什么是我免费不能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