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人都对写作望而生畏,认为那是极难攀登的高峰。其实,创作文章应该具有三重境界:见天地、见众生、见自己。见天地是第一重,却是极为重要的一重,因为人若不敬畏天地,便无法从天地中汲取,写不出对天地的真实感悟。见众生作为第二重,是要以己度人,感受众生喜乐,看到众生的内心与想法。见自己虽是第三重,却往往被人轻视,认为见自己最容易。其实,一个人最难懂得的人,那便是自己了,或者可以说,人一生都在认识自己之中。
说出这番话的人正是风尘无远。
对于风尘无远其人,庄柏是不吝惜溢美之词的,多次对泰平谈及与他的交谈。据庄柏说,风尘无远本名并非如此,乃是曲津封城天启镇人,祖上的姓氏是风字。风尘无远少时贫苦,父母早亡,兄弟姐妹亦死于饥荒,他只得一路要饭到了学城。
然而,没有贵族氏家照拂的风尘无远被人轻视,只有一个好心的老学士收留了他,使其避免冻饿而死。在老学士教导之下,风尘无远学习了许多文史典籍,凭借其出众的天赋与理解能力,取得了令诸多学士难以企及的成就。纵然如此,风尘无远没有选择归于学城,而是暗暗立下志愿:有生之年不会踏入学城,却要以精妙之论驳倒世间学士。
后来,老学士病重离世,风尘无远将其安葬后,将那陋室赠予乡民,孑然一身地离开学城,跑到学士峰顶盖了一间草庐,过起了远离世俗的生活。庄柏知道风尘无远是一个高人,对文史与隐教教义有独到见解,因而经常到学士峰拜访他。
自从学城被易教攻击,天下学子都愤愤不平,意欲与叉字军决战,重树七子之教的大旗。庄柏作为领军人物,建立了一支学士骑士团,与叉字军展开数次激战,保卫了勤岭学城。风尘无远获悉学城有难,主动加入骑士团,成为庄柏身边的智囊。
后来,庄柏在学城藏书洞发现了一部书,里面描述了邪恶的混沌之气,使庄柏下决心前往天域雪山,帮助泰平消灭邪恶力量。风尘无远本欲同行,却在柳阴镇见到了诸葛辉。诸葛辉劝说学城支持庄乙,甚至提议将学子一派并入归墟教,以此证明归墟教在亚夏大陆的地位。
庄柏当然拒绝了诸葛辉,并意识到诸葛辉不再是超脱于世俗的隐者,对权力有着可怕的欲望。为此,诸葛辉离开柳阴镇,庄柏请风尘无远跟踪他,了解归墟教的动态,寻找归墟教的破绽。
不一会儿,秦昭领着一个人来到犀牛泽。此人身材适中,额头隆起,显得光洁如镜。他的脸庞很瘦削,眼睛大而有神,鼻子高挺,颌下留着长须。他穿着一袭青衫,脚上穿着一双草鞋,头发披散开来,搭在他的肩头上。泰平看着来者,判断他至少该超过四十岁,脸上却鲜见岁月雕刻的痕迹,全无风尘世俗之感。
“阁下就是风尘无远先生?”泰平面露微笑,看着这位仙风道骨之人。
“正是。”风尘无远答完,上下打量泰平,脸上露出惊叹之色。“世人都说墨国大王泰平是变天者,是亚夏族人的希望与未来,更是亚夏文明的光明与灯塔,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
“先生实在是言重了。”泰平摆了摆手,心里多少还是有一点儿得意。
“那么,大王对大有崩溃之势的七子之教的未来有何看法呢?”风尘无远开门见山,一上来就问了一个棘手难题,令泰平有些错愕。
泰平略微想了想,才郑重其事地说道:“先生应该知道,七子之教成立的年代并不久远,主要以廊中龙族文化为依托,得益于庄帝的全力支持,才在亚夏大陆推广开来。所以说,七子之教与银夏帝国兴盛密不可分,也难逃银夏帝国衰落影响其崩溃的宿命。”
“那么,在亚夏大陆有不少信徒的七子之教教徒,该何去何从呢?大王认为什么教派会成为亚夏文明的主导,或者说接收众多七子教徒呢?”
“我曾与庄柏学士讨论过,倒是有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就是鼓励卜算子并入预言堂,白子与黑子加入箴言堂,炬子加入异人堂,圣子加入梵教,逍遥子崇尚逍遥避世,可以并入流传年代更为久远的隐教。”
“大王为何没有提到学子一派呢?”
“亚夏文明仍然需要学子一派,未来还可能更加倚仗学子们入仕,参与到亚夏文明体系的建设中来,故而我希望学子一派能够保留,在某一位伟大的领袖引领下,缔造一个同梵教、隐教并立的新教派。”
“大王果然有大智慧,对未来形势有深刻的洞见性,风尘无远的担心真是多余了。”风尘无远似乎长出一口气,脸上的严肃之情大有缓解。
“先生为什么对本王有所担心呢?”泰平微露笑意地问道。
“墨国地处偏僻西北,与游牧文明关系千丝万缕,甚至许多征战沙场的将士都有游牧民族血统,崇尚的是武力征服。尽管大王有仁德之心,也将缔造天下太平视为一种责任,但是难免会受到这股力量影响。最为重要的是,墨国将统一天下视作理所当然,大王必然要采取一些独特招法,治国理政上难免会用激进的法治,以彰显国之重器。”风尘无远停顿了一下,看着泰平的脸。
泰平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先生继续说,本王洗耳恭听。”
“一旦入仕学子受此影响,接受较为严苛的法治理念,势必会抛弃或影响中庸思想,对学子一派的‘仁、义、礼、智、信”产生动摇,这会使学子一派的根基动摇,导致学子们盲目适应君权与强权,放弃了宽济天下的初衷。”
“泰平认为先生多虑了。七子之教从诞生的那一刻起,真正能够流传的根本恰恰不是墨守陈规,而是选择了兼融并蓄,接纳各种好的思想,包括批评的声音。正因如此,庄帝才会推崇七子之教,尤其是兼融并蓄的学子一派,鼓励学士们参与政治,积极做出贡献。我认为,当今天下战乱不息,学子一派若想延续辉煌,不能靠传统的家天下思维,而应该积极地与法治结合,推动亚夏文明体系有更强的包容性。只有这样,亚夏大陆才会成为世间中心,继续影响仙莱大陆与尘服大陆,使万邦来朝的景象再现。”
“大王能够有此想法,风尘无远毫不奇怪,毕竟墨国如今最大的问题是夺取天下,采取激进手段实属正常。不过,我希望大王平定天下之后,要给予学子一派最大的支持,帮助其重建学城,建立一套不受皇权控制的新体系。”
“重建学城?先生何出此言?”
“据我所知,一支血驼大军正在奔袭学城,准备放火烧掉学城,将学士骑士团彻底摧毁。”风尘无远有点无奈地说道。
“什么?难道这是周薇天后授意的?这支血驼大军由谁指挥呢?”
“不,周薇天后并不知情。这支血驼大军的统帅名叫蒙额齐云,是血驼贵族的后起之秀,与达达木之子达先关系亲密。数月之前,达先派人找到蒙额齐云,命其在易教覆灭之后,率军奇袭勤岭学城。
“先生是怎么知道的呢?”韦智接口问道。
“我原本计划与庄柏同赴天域雪山,一起襄助泰平大王消灭混沌之气。不过,我见诸葛辉极力怂恿庄柏,恐怕会有别的企图,便与庄柏暂时分开,秘密地跟踪诸葛辉,想要了解归墟教还有什么打算。”
“诸葛辉是归墟教副教主,武功一定高深莫测,先生跟踪他可是一件极为冒险之事。”泰平说道。
“多年之前,我尚在学子峰隐居之时,曾经得到一位神秘高人指点,练成了轻功‘青云万里’,故而跟踪诸葛辉不被发现倒也不难。”
“神秘高人传授‘青云万里’?我的父亲在黄金洞遇到的神秘高人,也提到过这独步天下的轻功。”韦智诧异地说道。
“神秘高人究竟会是谁呢?难道是神族仙者降世点化?”泰平问道,眼睛望向风尘无远与韦智。
“这位神秘高人的身份极不一般,待将来再向大王透露吧。”
“嗯,那请先生继续说吧。诸葛辉都去了哪里?”
“诸葛辉代表庄乙先见了达达木,允诺归墟教会支持他对付周薇,甚至愿意怂恿鹰族配合其除掉游牧贵族异己,扶持其成为大漠国的皇帝。当然,作为回报,达达木要打击学城,帮助归墟教成为大漠国国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