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三）浴火重生
“你要杀便杀就是了，若是还下不去，不如坐下来聊聊，毕竟，这样的机会似乎还挺难得。”
百里无月伸手抓过了另一坛酒向后递了过去。片刻后，脖颈上的凉意顷刻散去，同时抓酒坛的手突然一轻，金铁落于瓦片上的声音亦随之响起。
“白日里，你可是疯了似的来追杀我，眼下反倒是如此相信我不会杀你？”百里若泠冷哼了一声道，“我要是你，今夜料到有人前来，必然会安排其他人在周围埋伏，摆上这一场鸿门宴。”
“我不觉得，这城中有什么人能真的杀了你。当然，我也不觉得城中会有什么人能阻止你杀了我，”百里无月轻轻吐出了一口气道，“如果你真想的话。”
“今夜只会是最后一次，也是因为我为向你确定一件事才来，”百里若泠的语气渐渐冷了下来，眼中的寒意更是直直向着百里无月逼了过去，“你是否真的已经决定，成为那一颗孤星。”
百里无月不答，而是反问了百里若泠一句：“那若泠姐你又是否真的已经决定，要为那个人卖一辈子的命？”
“我依赖这种生活，而他恰好能为我提供如此的机会，仅此而已。我们对世间早已了无牵挂，既然如此，你又为何不愿将这最后残留的一点余温留给我们？”
“在逃出卫国之时，我的确如此想过，孑然一身，我是否真的该选择这条路。但如今，我还是想沿着这条路走下去，一直走，直至我拥有重新回到那里的实力。若泠姐，我，到底还是与你不同，我渴求战斗，但，并不渴求战争与杀戮。”
百里无月站起了身，将酒坛中的酒一饮而尽，转身看向了百里若泠无比平静地说道：“我不会回去，今日不会，日后更不会，就如你坚定心中所想一样，我亦然。你我，终只会是分道扬镳。”
百里若泠也仰头灌起了酒，因为抬的太猛，酒水还直接从她嘴角顺着脖颈流下。直至将整坛酒喝干净后才对上百里无月的目光，擦了擦嘴角问道：“说完了？”
百里无月微微颔首，笑道：“说完了，要杀了我吗？我本以为你还会与我叙叙旧来着。”
“我说过，这是最后一次，我不会反悔。此外，我没有过去，亦无将来，无事值得留恋，亦无事值得期待，”百里若泠重新拿起了毕燕朝天挝，将目光瞥向了另一个方向，“我本十分疑惑，你为何会如此坚定的走这条路，但现在看来，还真有人，会在大半夜跟你出来……”
听了百里若泠的话，百里无月眉头微蹙。她并未感受到她们周围还有什么其他人的存在，而且她此次出来也根本没有告知过任何人——他们几人所住的房间都是不一样的，出门不可能会被其他人觉察。
“在我来之时便已慢慢向着这边靠近，甚至还几次让我丢失了对气息的追捕，”百里若泠将手中的武器指向了一个位置，嘴角微扬道，“是你自己出来，还是让我将你的尸体拎出来？”
夜间并无什么风，但百里若泠的话却极具寒意，就如她手中的武器一样，仿佛下一刻便会割裂脚下的这片大地。
“虽然你杀我如踩死一只蚂蚁这般简单，但在此之后想要出城便不一定了。”
齐天弈从一处屋檐下翻了上来，向里走了几步后便停了下来看向离自己不远的百里若泠。他的那只右眼正散发着猩红的光，其中隐隐还有金色穿梭而过。
“你的隐藏了你的修为？”百里若泠的面色变得严肃了起来。在她看来，一个离自己如此之近还能令她数次丢失气息的人，怎么也不可能只会是一个止水境。
“你觉得是，那便是。”齐天弈的目光一直落在百里若泠的身上，语气中也丝毫听不出任何一丝慌乱。
“我为何要觉得，你的修为真实修为再如何高，也不会与无月相差多少，不过……”百里若泠的目光中突然流露出了一抹惊讶，转而笑道，“倒是没想到，你和我们，竟是一类人……不对，应当说是，你曾与我们是一类人。”
“被一个疯子认作是同类，那我还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这种气息错不了，你杀过人，而且数量已是不少。”
“既已为圣徒，又生此乱世，杀人不足为奇。”
“但能如此轻松的说出，你自己觉得你会普通吗？”
齐天弈也笑了，他发现面前的这个疯女人，在某些地方竟然如此较真：“你如此想让我承认此事，究竟有何意义呢。难不成还想让我加入你们？”
“你若是想的话，自然是可以，说不定还能帮我劝劝无月……不，你若是加入，无月恐怕也没有理由不回来了。”百里若泠像是突然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办法一样，将炽热的目光转向了齐天弈。
不是吧，还真能这么疯狂……
面对眼前这个已经不能称得上是正常人的女人，齐天弈的心中已经隐隐多了几分担忧，甚至开始怀疑今夜他是否真的应该出现于此。
“若今夜你只是为了来见无月一面，那眼下似乎也该回去了。”
“本来，我的确是只有这一目的，”百里若泠上前了一步，同时周身的真气也逐渐开始流动了起来，“但眼下，我又有了另一件事想做。既然你不请自来偷听了我们的谈话，那我不做点什么似乎也说不过去了，不是吗？”
齐天弈眉头微蹙，他努力克制住了自己欲将右手按在腰间燎南之火上的冲动，极力保持镇定道：“对于这座城来说，你似乎才是不请自来的那位。”
“接我一招，你活不下来，那自然是你实力尚浅，我看走了眼，你若活了下来，那便同无月一样，下次见面，我再取你们性命。无月，可别坏了规矩。”百里若泠周身的真气流动的愈发急速起来，开始带起了一场旋转的风，向着四周散去。
百里无月咬紧了牙关，她清楚百里若泠的性格，事一旦出口便不会有回旋的余地。但她同样清楚，百里若泠说的一招，即便是她接下恐怕都会伤及经脉五脏，更不要说是眼下还未完全恢复的齐天弈。
“既然我没法拒绝，那也只能赐教了。”齐天弈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右臂向上抬了抬，这一刻，他终于可以将手握住燎南之火的剑柄之上，温热中带着几分躁动的气息让他顿时心安了不少。
“接好了，我可不希望曾与我们同路之人那么快便又要消失一个！”百里若泠突然从屋顶跃起，同时舞动起手中的毕燕朝天挝。
如一条金龙盘舞于空，拼尽全力想要冲上那千丈高的穹庐，又好似万千刺穿云彩的雷霆降落成林，这耀眼的光芒瞬间便吸引了所有巡逻官兵的注意，将这座城池给彻底照亮，而几乎是仅仅半息的功夫，知州府中便又冲出了一道身影，伴着黑白二色的真气。
百里若泠将手中的武器反握，毫不犹豫的朝着齐天弈向下一掷，自己则顺势飞速朝着最近的一面城墙遁去。
她投下的当然不可能是真正的毕燕朝天挝，而是一道几乎与其无二的金色残影，撕裂开周围的空气，仿若那条无源无尽的天河被刺穿了一个口，其中的天水于夜空中无歇下泻。
而在齐天弈看来，这道残影更像是一颗自天外坠落的明星，拖着近乎百丈长的金光向着自己砸来。曾经发生在蜀庆城外的那令他生死一线的一幕，此刻再次从记忆中苏醒涌入他的脑中。那差点取走他性命的射天狼，如今正再次袭向他。
身体本能的反应让他忍不住想要从腰间拔出燎南之火，但头脑中保持的几分冷静却极力遏制住了这种想法。
他的机会只有一瞬，也只有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