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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惠心情不好，我担心她喝酒没有节制，趁她不注意，我常常把她杯子里的酒偷偷倒进我的杯子里一些。尽管这样，李明惠看上去还是喝多了，脸红红的，醉眼迷离。喝到了这种程度，她还是不肯罢休。见我的酒杯空了，又要给我倒上，让我陪她继续喝。
我急忙用手盖住了酒杯，说：“我已经喝多了，不能再喝了。”
李明惠说：“我也喝多了，可我心里难受，还想喝。”
“是因为毕业分配不理想？”我问。
“不完全是这个原因。”李明惠看看我，接着用低低的声音问我，“二十年后你还能记得我吗？”
“看你说的，别说二十年，这辈子我都不会忘了你！”我低声地回答说。
李明惠在桌子下抓住了我的手，紧紧握着。我们没有再说话，只是互相紧紧地握着对方的手。
这时同学们也不喝酒了，都在私下里议论我的提议，畅想自己的未来，没有人关注我和李明惠。李明惠拿起了酒瓶，要给我斟酒。见她的杯子里还有一些酒，我拿过她的酒杯，把她杯子里的酒倒进我的杯子里一半。小声对她说：“咱们把杯中的酒喝了就不再喝了，行吗？”
“行，喝完这些就不喝了。”李明惠端起了酒杯，和我碰一下杯，小声说道：“为二十年后的相会干杯！”
听了李明惠的话，我非常吃惊，问道：“我们也要等那么久才相见吗？”
“我们当然也不能例外，从明天起你我就和所有的同学一样，各奔前程。你要回家娶妻生子，我也要开始我的新生活，所以我们也要和同学们一样，要等到二十年后再相见。说实话，我感谢你定了个二十年的期限，如果没有这个期限，过了明天我们也许永远不会再见面。”
“你怎么会这样想？就算我们以后不存在别的关系了，但是同学关系是客观存在的，无法消除，难道作为同学我们有机会时见见面也不可以吗？”
李明惠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也这样想过，最起码毕业后咱们的同学关系还存在，可我害怕经常见面咱们会克制不住自己，那时咱们都有了自己的家庭，一旦旧情复发就会不可收拾，会毁了两个家庭。”
我端起了酒杯，说：“如果经常见面，也许真的会发生那种情况。那就按你的说，二十年后咱们再相见。不说这个了，咱们先把杯里的酒干了。”我们碰了一下杯，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同学们仍然三三两两地私下聊天，没有人注意我和李明惠的谈话。
饺子吃光了，酒也喝没了。同学们开始收拾餐具，把桌子堆到墙角，准备联欢。我正在搬桌子，李明惠小声对我说：“我好难受，你陪我去一趟水房行吗？”
虽然她走路踉踉跄跄的，可我不好意思当着同学们的面扶她，只好紧跟在她身后，以防她摔倒。直到走出教室我才挽住她的一只手臂，扶着她来到水房。一进水房，她便扶着水槽的边缘大口大口地呕吐起来。见水房里没有别人，我在她的背上轻轻地拍了几下。她呕吐完了，我急忙打开水龙头，把她的呕吐物冲走。即使这样，水房里仍然弥漫着浓浓的酒味。她漱了漱口，对我说：“把胃里的东西吐出来，感觉舒服多了。”然后我又扶着她回教室，到了教室门口，我急忙松开她的手臂。
联欢开始了，有个同学在唱歌，有几对男女同学在跳交际舞。我拉过一把椅子让李明惠坐下，我坐在她旁边守护她。李明惠把一只手臂放在椅子的靠背上，头枕在手臂上，看着同学们唱歌跳舞。
休息一会儿之后，李明惠站了起来，走到脚踏风琴前，掀开盖板，自弹自唱起来：
美酒加咖啡
我只要喝一杯
想起了过去
又喝了第二杯
明知道爱情像流水
管他去爱谁
我要美酒加咖啡
一杯再一杯
我并没有醉
我只是心儿碎
开放的花蕊
你怎么也流泪
如果你也是心儿碎
陪你喝一杯
我要美酒加咖啡
一杯再一杯
以前曾听过李明惠偷偷哼唱这首歌。她告诉我这是一首台湾歌曲，歌名是《美酒加咖啡》。学校的团委书记说这首歌是靡靡之音，不准同学们传唱。虽然李明惠早就学会了这首歌，却从来不敢大声唱。今天我们毕业了，她不再有什么顾虑，放心大胆地唱起来。她的歌声悲怆哀婉，让人听了肝肠寸断。我觉得这首歌好像是专门为她此时此刻的心情而作。
李明惠唱完了之后，我也来到风琴旁边，我也想唱一首歌来表达我此时此刻的心情。我在记忆中搜寻着，半天也没有找到一首合适的。 我坐在风琴前，弹了几下，想用琴声唤醒沉睡已久的记忆，我终于想起了一首我几乎要遗忘了的歌。当年在农村时，我们那里的知青中流行一首名为《别离》的歌，不知何人所作。这是一首送爱人上战场的歌，学会这首歌之后，我把歌词中不适合知青的那部分内容进行了改动。
虽然已经七、八年没唱过这首歌了，但这首歌的歌词和旋律我都还记得，于是我一边弹琴一边唱了起来：
风儿吹拂泉边垂柳
水中花影移动
游云遮住了一轮明月
月儿出没水中
挽手漫步在寂静的原野
情比月夜浓
学生时代一去不返
同窗好友各奔西东
告别母校，背起行囊，踏上新的征程
挥泪吻别，依依不舍，但愿早日相逢
今宵别离，天各一方，但愿早日相逢
这首我几乎遗忘了的歌深深地打动了同学们的心，同学们热烈地为我鼓掌。我回到李明惠身边时，有个同学正在邀李明惠跳舞，李明惠迟疑了一下才站起来，对那个同学说：“我可喝多了，刚才已经吐了，现在还想吐，你要是不怕我吐到你身上，我就和你跳。”
那个同学闻了闻李明惠身上，说：“你喝多少？酒味这么大！算了，我找别人跳。”
那个同学走了以后，李明惠对我说：“我还想吐，你再陪我去一次水房。”
坐在她另一边的宋秋雁笑着说：“今晚老大哥让你折腾苦了。”
李明惠对宋秋雁说：“照管好我的录音机，尽量多录点。”我不知道她让宋秋雁录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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