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俊山听到那个店员的话，心里很是不爽。
商店里既然允许顾客试衣服，而且还提供了场所，就应该明白顾客试过了并不一定要买的。显然那个店员见他们试了好几件衣裙，却一件都没有买，心里不高兴，但她以这种态度对待顾客是不对的。
他停下脚步， 回过身去，伸手指着那个女店员怒气冲冲地叫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有没有钱？啊？没钱就不能试吗？ 啊？ 你们店里哪儿写着‘没钱不能试衣服’了？ 啊？”
因为生气，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一下子引来了周围人注视的目光。
一看周围的试衣服的人和正在等待的人都把目光对准了自己，女店员似乎有点儿心慌了。
她一边把小桌子上堆着的衣服，挂在衣架上，再回身放在身后活动衣架的横杆上，一边辩解着：“我……不是说不让你们试衣服，可是……你们试了一大堆衣服，却一件都不买，我还得一件一件地挂回去……”
“你刚才还在说‘没钱买就别试’呢，怎么这么快就改口啦？ 啊？”张俊山向前紧走几步，伸着指头在身前挥了一下反驳道。“老子兜儿里有钱，俺就是看不上你们这里的衣服，老土了，土的都掉渣儿了。再说了，挂衣服不就是你的工作吗？ 你有啥埋怨的？”
“我不是不让你们试，你要是不买，就少试几件，你们一下子拿了一大堆……”女店员还不服气，她两手一摊继续倒着苦水。
张俊山一听她还在狡辩，心中怒火上冲。
他再上前一步，指着女店员的鼻子，吼道：“试几件算多了？啊？你们店里的规定在哪儿？ 俺们拿衣服过来时，你也没说啥呀。看俺们没买，你就唧唧咧咧的啦？啊？”
眼看着试衣间前聚集起来一小群人了，这时，一个中年妇女匆匆赶了过来。
她来到了试衣间前，询问了女店员和张俊山有关事件的经过和缘由，张俊山和雪婉这才知道，她就是女装销售部的主任。
在了解了情况之后，她很诚恳地对张俊山道：“这位同志，实在对不起，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好，辜负了广大顾客群众对我们的期望。我们一定要从思想上反思这个事件的起因，坚持‘为人民服务’的宗旨，努力做好我们的工作，还望广大顾客群众监督指导。”
听到如此诚恳的道歉，而且还是从女装销售主任的口中说出来的，张俊山心里的怒火瞬间就消失了。
“没事儿，没事儿。你说得对，你们不能忘记了‘为人民服务’的宗旨，不能只为了赚钱。”
那个主任立刻回复道：“感谢你们的批评指正。”
从三楼下来，张俊山和雪婉边走边聊着刚才发生的事儿。
“哎，没想到你这一通怼，把他们的主任都镇住了。”雪婉眼中闪着钦佩的目光夸赞道。
“其实我也没想跟她们吵，只是那个店员说话太难听，想教育教育她。”张俊山笑着回道。
雪婉拉着他的手，两个人继续往前走着。
“我只是想试试，根本也没想买。”雪婉继续说道。
“我就是不喜欢那个服务员的态度，对顾客怎么能那么说话。”张俊山说起来还是火气不减。
“她想挣钱，现在看到挣不到咱们的钱了，发发牢骚而已。”雪婉安慰他道。“再说了，她说的也没错儿，咱们确实没钱，但商店没有说没钱就不能试呀。”
听到她的那一句“咱们确实没钱”，一下子刺痛了张俊山，他立刻就没话说了。
他很喜欢雪婉，如果她张口要买一件衣服，他根本就买不起的。他每个月的生活费，只有二十元，基本就是用来吃饭了，剩下一点儿不是买其它生活用品，比如牙膏，肥皂，文具，等等，就是用来买书了。
他想，如果刚才他能给雪婉买一件衣服，哪怕只是一件，那个店员也就不会说风凉话了。
他感到无比的困窘，为什么会在自己一无所有的时候，喜欢上了雪婉，自己现在是真的什么都不能提供给她呀！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读书，毕业了考研究生，然后再接着读博士。到了开始工作时，自己应该已经二十九岁了吧？有了工作，就应该有钱了，但是在这之前，雪婉就要跟他一起熬很多年苦日子，真不知道她能不能熬过来。
“你在想什么？”看着他不出声了，雪婉忍不住问道。
“嗯……我在想，想快点儿毕业，早点儿工作，这样就有工资了，就可以给你买你喜欢的东西了。”张俊山十分认真地说。
雪婉听了，心里一阵激动，感到似乎有一股暖流涌遍了全身。
她紧紧握着他的手，脱口而出道：“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谁骗你是小狗！”张俊山信誓旦旦地回道。
她激动地把他的手拉到自己的胸前，另一只手也搭了上来，张俊山能清楚地感到她的胸口的温暖。
他们走出商场时，外面的人多了起来。雪婉急忙把他的手从自己的胸口挪开。两个人还是拉着手，但是二人的手都放在大腿的外侧面，这样就不会引起路人的注意了。
他们本来打算沿着原路走回到十三中门口，在那里坐公交车回去，可是从商场出来却走错了路，他们只好现场打听去工程学院的公交车。
好不容易从一辆公交车司机的口中，得知了去工程学院公交车的线路号和停靠站点，两个人走过几条街道，终于找到了公交车站。
这时的张俊山感到饥肠辘辘，回头看到车站后面二十来米远处有一排商店，其中一家老砂锅居引起了他的注意。
征得雪婉的同意后，两个人决定在此吃完饭后，再坐车回去。
老砂锅居里的面积不大，九个小方桌摆成了三三阵型，每个小方桌都配有四个高凳。
一进门，沿着墙壁走到后面的窗口交钱，点个砂锅，然后从旁边的长长的窗台上摆放的一排砂锅中，拿一个砂锅和一碗米饭，回身找个座位坐下来，就可以享受砂锅米饭了。
雪婉看着面前的砂锅豆腐，感到很是新奇。她低头用鼻子嗅了嗅砂锅，然后仰起头来，轻声叫道：“哇—— 真香啊！”
“砂锅里的汤都是鸡汤，是放在火上慢慢炖出来的，贼好喝的。”张俊山拿起砂锅边放着的汤勺，盛了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几下，然后慢慢地喝了下去。“哈——真好喝。”
雪婉也喝了一口汤，感叹道：“咂—— 真好喝呀！”
张俊山在来斯望之前，没有见过砂锅。他第一次吃砂锅，还是一个星期天从雪婉家出来，又坐公交车到商业区买日用品时，在路旁的一家砂锅店里吃的。
从那以后，他就喜欢上吃砂锅了。
这时，他放下汤勺，端起饭碗，好奇地问雪婉道：“你没吃过砂锅？”
“没有。我们出来吃饭时，我妈从来不让我们在路旁的小饭馆吃，说是‘不卫生’。”雪婉边吃边回答道。
“哈哈，我跟你正好相反，我们家极少在外面吃。偶尔的那几次，也都是在路边的小摊贩那儿吃的。”张俊山轻描淡写地说。“去过两次正经的饭店，还是小时候我妈带着去参加别人的婚礼的时候。再就是考上大学后，我爸在饭店请老师们吃饭那次了。”
“我觉得，大饭店里的菜看起来很好看，吃着味道也不错，但没有这儿的味儿浓厚。”雪婉似乎深有感触。
“哈哈，我也觉得大饭店里做的，感觉是人工的味儿道，路边儿的小饭店却是自然的味儿。”张俊山笑着道。“不卫生就不卫生吧，好吃就行，而且物美价廉。”
“哈哈哈哈，你这‘物美价廉’，才是你喜欢的真正原因吧。”雪婉笑着调侃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