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妈妈靠近元月,朝篮子里瞧了瞧:“既是为六姑娘取晚饭,为何提一篮子木炭?难不成你们是从厨房里偷来的?”
元月吓得不敢说话。
郁府各处的木炭向来有规定,况且只有到冬季时才往各院送,现在离冬季还有些时日,三姨娘并未下令给各处分拨木炭,突然多出一篮,的确说不通。
梅若云见两个丫鬟一副害怕的样子,朝王妈妈说:“不就是一篮子木炭?没什么大不了的,看你把她们吓的。赶紧回去吧,别把六姑娘给饿着。”
元日和元月谢过后,快步进了清芷园。
王妈妈目睹清芷园的大门关上后,议论道:“一篮子木炭要是被三姨娘知道,六姑娘恐怕明日又得遭殃。”
“她遭不遭殃跟我没多大关系。”
“既如此五姨娘又何必帮她?”
“不是帮她,是帮我自己,她这一回来郁家没法再消停。”
“郁家何时消停过?”
“是没消停过,只盼着比以前更不消停。”
“五姨娘高明。”
梅若云朝清芷园望一眼:“回吧,刚伺候完老爷,我也累了。”
清芷园内,元日和元月将木炭和食盒放好后,把遇到五姨娘的事向小姐说了,她们担心五姨娘会把木炭的事告诉三姨娘。
郁楚瑶正坐在绣架旁刺绣,颜师傅布置的任务她已完成,可她发现自己竟然喜欢上刺绣,一时停不下来,又想秀新的花样。
想到灵萱提议给清芷园种牡丹的寓意,便试着绣一朵牡丹花。种植牡丹需等来年春天,等待的时日里不如绣一朵,也好寓意吉祥。
听了元日元月所说,郁楚瑶并未停止刺绣的动作:“不管五娘是什么心思,能肯定的是她不会告诉三娘,今晚的火锅我们放心吃。”
灵萱劝道:“小姐,您绣的牡丹花又不是颜师傅布置的任务,没必要着急,要不歇会儿?”
三个丫鬟想要吃火锅,不能扫大家的兴致,关键是自己也饿了。
郁楚瑶放下手中的绣花针:“好吧,歇会儿。”
她来到屋外,站在院中仔细感受今晚的风向。
三个丫鬟站在小姐身后,六只眼睛中充满期待。
“今晚风向不错,火锅的味道顺着那边直接被吹出郁府外,没有人能闻到。”
得到小姐的肯定,元日说:“我这就和元月到后院烧炭、支锅、熬牛骨汤。”
“去吧。”
三个丫鬟各自去忙碌。
熬骨汤还需等待些时间,郁楚瑶走进屋内,她不想继续练习刺绣,来到书桌旁,装模作样拿本书想事情。
她从皇宫回来,本以为二娘和三娘会躁动起来,可这几日她们除了给清芷园派丫鬟也没有其他动作,到底是怎么回事?
郁楚瑶相信她们肯定不会傻到再采取让她失去名节的老办法,接下来她们到底会如何对付自己?
办法无非两种,要么要了她的命,一劳永逸;要么早日找个婆家把她嫁出去,可永绝后患。
要了她的命已没那么容易,她们很有可能会采取第二种。
想到这里,郁楚瑶放下未看进一个字的书,自语道:“若二娘和三娘说动父亲找个并非我心仪之人,该如何是好?”
她一时想不出好办法,只能到时见招拆招。
灵萱前来唤她吃火锅:“小姐,水已烧开,牛骨熬了一会儿,刘伯配的料也放进去,可香了,快到后院去吃。”
郁楚瑶与灵萱来到后院,一股诱人的牛骨香扑鼻而来,火炉上架着的铁锅里正翻滚着白浪,白浪中时不时露出菜品的颜色。
火炉周围放着四个木凳,旁边摆放着木架,上面摆好刘伯切好的蔬菜,大约有四五种。
郁楚瑶在一个木凳上坐下。
元月递上筷子和一个小瓷碗:“小姐先动筷子,我们三个再动。”
郁楚瑶接过,毫不犹豫动起第一筷,夹起一块白萝卜,放进碗里,吹了吹,继续夹起放进口中,赞道:“真香,你们赶紧坐下吃。”
三个丫鬟已等不及,各自坐下,端着碗,热热闹闹地吃起来。
每年的各种重要节日,郁楚瑶也会陪郁家长辈与哥哥姐姐们一同用饭,每次在那种场合她从来没自在过,仿佛在别人家做客一般拘谨。
唯独在清芷园与丫鬟们一起用饭和吃火锅时,才有种温馨的感觉。
大家围坐在一起,没有精美的食物,没有大家族那些做给人看的烦琐礼节,只有简陋的炉子,不起眼的铁锅,一个不受待见的庶女,还有三等四等的丫鬟,却温情满满。
什么时候郁府这个她从小长大的地方也能充满温情?
牛骨汤的香气的确没有传到郁府其他地方,这一晚清芷园是安全的……
第二日一早,郁楚瑶不想用早饭,也许是昨晚吃得太饱还没完全消化;也许是昨晚闻够火锅的香味,对天天用惯的早饭香气毫无兴致,她决定给肠胃放个假。
她吃饭或不吃饭在郁府无人问津,也只有在这件事情上她是自由的。
三个丫鬟与她有同样的感觉,大家不约而同一起度过一个不用满足口腹之欲的清晨。
本以为可逍遥自在,何妈妈偏偏来到清芷园,在院中大声问:“六姑娘可在?”
灵萱从屋里出来:“何妈妈有事?”
何妈妈径直走进屋里,见六姑娘坐在绣架旁认真绣花,走近一瞧,心中赞叹,才学两日竟然会绣牡丹花?
绣架正是她借秋红要来的,本以为她对刺绣不感兴趣,才差人放心抬来,谁知人家绣得勤快,瞧着手艺已赶上五姑娘。
何妈妈再次觉得秋红被人利用,还说不出一句骂人的话来,赞叹已没有,只剩下不满。
“六姑娘如此勤快练习刺绣,该不会着急找婆家?”
何妈妈进来不知恭敬,说话的语气中夹枪带棒,不过是仗着背后有三娘撑腰。
以前的郁楚瑶面对这等语气要么默认,要么躲避,现在的她自然要回击。
她继续穿针引线,没必要为这等人抬起头:“何妈妈刚才的话要是被二娘和三娘听到她们会不高兴,说不定还会被掌嘴。”
何妈妈一脸懵:“什么意思?”
“三姐的绣品在郁家的姑娘中是一等一的好,四姐五姐的绣工也在楚瑶之上,何妈妈可知原因何在?”
何妈妈不知如何接话,愣在一旁。
郁楚瑶不用抬头,便知对方不知所云:“何妈妈既不知我来告诉你,都是三位姐姐勤快练习得来。她们比楚瑶练得还要勤快,依照何妈妈所说,我的三位姐姐岂不是更急着找婆家?郁家姑娘身份虽比不上锦悦公主,也是尊贵无比,被何妈妈这么一说好像郁家姑娘嫁不出去没人要似的?二娘三娘听了哪能不生气?何妈妈是老人儿,往后说话更需谨慎,否则只怕晚节不保。”
何妈妈一句讽刺,没落上好,还被六姑娘引申出把柄批评一顿,心里着实不舒服,又不好发作。
“一句玩笑话,六姑娘何必说得严重?我来是替三姨娘传个话儿,半个时辰后请六姑娘去趟和煦院,宫里有女官过来,四位姑娘都需过去拜见。”
郁楚瑶依旧没抬头,专注刺绣:“烦劳何妈妈转告三娘,半个时辰后我会按时到。天儿看着就冷了,不知何妈妈什么时候把夹袄和斗篷差人送来?也顺便找裁缝给我量尺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