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告诫儿 子,日后无论自己是富是贵,是贫是贱都要善待别人,多做善事,多做子种孙收的事, 不能只看见脚趾头,要看远些,想开些,他告诉儿子,与人为善是一个人做人处世应 该把握的原则,也是一个家庭子孙兴旺,事业兴旺的根本,做人一定要凭自己的本事, 靠自己的一双手勤奋做事挣饭吃,不能打别人的歪主意,做人一定心术要正,宁愿自 己吃亏,不能亏待别人。
旺庆对父亲说的话,总是那么认真地听,回味着父亲每一句话的深意,慢慢地, 他仿佛理解了如果照父亲说的去做,就能够把自己培养成一个像寇世民那样文武双全 的顶天立地的男人。
像这样一夜天亮才能碾完两服药,旺庆怕父亲日夜不睡拖垮了身体,后半夜了, 他叫父亲先回去睡一会,真常恩心痛地叫儿子回去休息,说生产队没有安排他来碾药, 明日还要跟大人一起去出工,不休息不行。旺庆依依不舍地回家睡觉去了,真常恩一 边打着瞌睡一边碾着药,到真晚青站在大门口吼出早工了,才碾好了两服。
这一夜,真晚青和出纳万铁把收下的河南那个病人带来的两只老母鸡宰了,煨了 一锅好鸡汤,两个人喝了一斤酒,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当他一早晨起来吼出早工的 时候,才发现仓库的煤油灯仍然亮着,碾槽的声音仍然在响,他才惊奇地发现真常恩 一夜未睡。他派完了早工以后,走到仓库来,常恩看了真晚青一眼,说病人的药要得 紧,病人又多,他一个人碾药供应不上,要真晚青再派一个人来碾药,真晚青想了想, 觉得也对,病人的病看了,靠药卖钱,再派一个人来专碾药,也行。真常恩包好了两 服药,叫真晚青派出纳到马桥邮局按病历上的地址,按顺序一个个寄。然后,把余下 配好的药放在仓库里,一步一摇地出了门,对真晚青说了一句自己先回去睡一下,真 晚青点了点头,同意了。等真常恩走了以后,他到田販上去叫回了自己的三叔常念, 把这份不晒日头,不淋雨的差事派给了他。
再说真晚青走了以后,吴支书就派人把民兵营长杨长利叫到办公室来,告诉他第 一生产队要办医务室来解决病人看病的问题,说这是增加集体收入的一件好事,叫杨 长利不要再过多干涉。杨长利一听,不以为然地说:“我们要打倒的是真常恩这样的暴 发户,这样搞资本主义的家伙,与生产队无关?”说完便对吴支书“哼” 了一声,转身 走了,他很清楚,再跟这个吴支书灌几多打倒真常恩的药他也听不进去,不如自己亲 自动手,达到自己的目的。
又是一年芳草绿。因为原来那个袁梅花对自己几个儿女的薄待而对婚姻失去了信 心,只打算一心一意地埋头做事,把几个儿女养大成人的真常恩,突然得到了喜讯, 有人上门做媒来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这次婚姻改变了他的一生,乃至他整个家 庭的命运。
原来,在“恒春福”掌柜方华亨的长女春莲出嫁时做伴娘的秋桂,被金大化强抢 为妻以后,因为被金大化破了身子,再也无脸面回娘家去,也再无脸面嫁人,只好强 忍着在金家做了人。但是,对金大化做的偷鸡摸狗的事,秋桂万分看不起,便咬着牙 对金大化说他如果不改邪归正,好好重新做人,靠勤劳持家,她就死在他家里,叫他 背一世恶名,再也找不到老婆过日子。听秋桂说要在他面前做人了,金大化也确实金 盆洗了手,从此不再干见不得人的事。随着一群儿女的出世,金大化在方秋桂的督促 下也确确实实勤扒苦做过起了日子。许多年以后,秋桂也回了娘家,与娘家有了往来。
前些时,娘家小弟托人带信来说快七十岁的老母亲病得起不了床了,成日在念着 女儿,叫秋桂回去一趟,秋桂得到消息后,连忙赶回了娘家,哪晓得老娘一见到这个 让她哭了半辈子的女儿病就好了一半,秋桂陪娘说了两日话,就打算回去,没想到, 在走出方家大门时,遇到了三十年没有见过面的闺中好友方青莲。这两个已经剪了长 辫,挽起了发髻的女人先是一惊,接着便抱在一起哭了起来,相互搀扶着到春莲家坐 着哭了一阵以后,彼此都问了过得好不好。春莲特别挂念秋桂,问她这些年来是么样 过的,秋桂苦苦地笑了笑,说女人的命就是这样的,落到哪个男人手上就只能认了, 她简单地说了自己这三十年来的日子,也还马马虎虎,金大化虽然不像其他男人一样 有本事,成大家大业,但是也还规规矩矩做人,几个儿女都长得不错。前边的几个女 儿都长大成了人,出了阁,留在身边的只有一个幼女,两个幼子,日子还算过得去, 不在人上,不在人下。
秋桂又问了春莲的情况,问她的先生好不好,问她有几个儿女,都成没成家,哪 晓得她这一问,方春莲又抽肠抽肚地哭了起来,哭得秋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春莲 哭够了,才长长叹了一口气,苦苦地笑了笑,把自己这三十年来的日子一五一十地告 诉了她的闺中好友。
原来,春莲嫁到下镇以后,待完了家里的客便随丈夫一起到了汉口,又按新式婚 礼招待了丈夫的上司和同事,先住在下甲街,后来又搬到戏子街里仁巷,过起了与乡 村完全不同的生活。
灯红酒绿的大武汉,使聪慧的方春莲迅速融了进去,在与天南地北人的交往中, 她很快学会了一口纯正的汉话,并且能说得一口流畅的京腔。爱热闹的她对戏剧也产 生了浓厚的兴趣,白天,晚上,无事可做的她,在武汉国民政府戏剧委员会推介各种 剧目时,方春莲都要去看。年轻的丈夫看不惯一个年轻女人成日到处疯,怕她跟戏子 打交道学坏了,不许她去看戏,她便偷偷跑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