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王府这般胡搅蛮缠的态度,终于惹怒了方谨心。
她原本是不想节外生枝,所以才愿意听从慕容骜的建议,用了这个办法。打算先进了王府,然后跟北狄王私下里交谈。哪怕最后不得不以战争结束,也争取先将和亲人员救出。
毕竟,被困在这里的,除了公主慕容筱,还有不少的陪嫁宫人和奴仆工匠,甚至送嫁的五百余人侍卫,也都来不及回去,就被扣押下来了。因此他们如果偷偷救走公主的话,很难保证北狄王会不会拿这些人泄愤。
对于辰王来说,这些人或许都无关紧要,但是对于方谨心来说,每个生命都是平等的。她不希望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或者说能力范围内,出现无谓的伤亡。所以但凡可以用谈判解决的事情,她都不希望通过战争来解决。
可是她想和平解决是一回事,别人对她百般刁难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所以眼前这个壮汉刁蛮的行为,让她顿生怒火。怎么回事,觉得他们来献宝就低人一等了吗?就该接受他的羞辱和威胁吗?还是觉得自己不敢对他动手?
想到这里,方谨心翻手拿出一瓶防狼喷雾,就在壮汉的长刀要落下的时候,她从慕容骜身后伸出手来,朝着壮汉的脸毫不客气地摁下了喷头,还咬牙多摁了几下。
于是一瞬间,那壮汉扔下长刀,双手捂住眼睛,倒在地上哀嚎了起来。而方谨心早就收起了喷雾,看着翻滚哀嚎的壮汉冷冷地说道:“天降福运于北狄,此等宵小之类竟敢百般阻拦。你既有眼无珠,那这一双眼睛,不要也罢!”
被辣椒水直喷眼睛,就北狄这种狩猎民族的医疗技术,这双眼睛能不能保住,确实很难说了。
方谨心说完,将自己的手掌和慕容骜的合在一起。于是众目睽睽之下,一个箱子凭空出现。她打开箱子,将里面的刀具全部倒在地上,然后拍拍双手,冷峻道:“北狄王既然不稀罕这些宝贝,那我们也不用上赶着,走人便是了。这些东西嘛,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就算是我们来过了,留个影儿,全都送给大家伙儿了!”
众人还没有想明白箱子是从何而来的,就被那些银白色的刀具吸引了。虽然只有十来把,但是无论是颜色,还是形状,都是他们日常所用不能比拟的。有大胆的还偷偷拿了一把,然后拔了头发吹到刀刃上,就大喊起来:“吹发可断,吹发可断,这是宝刀啊,是宝刀啊!”
还有那等粗鲁的人,拿了一把就朝旁边挑着鸡笼的小贩走去,随手抓出一只野鸡抹了脖子。看着被割断的鸡脖子,也是两眼放光:“一刀断喉,利刃,妥妥的利刃!”
说着,伸手就去抓想要离去的慕容骜两人,目光灼灼地问道:“敢问阁下,这些宝刀从何而来,除了这些,可还有别的?”说着话,还将慕容骜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道,“你若是还有,可否卖给我,多少都行,价格你随便开。若是不要银子,要肉干皮毛都好说。哪怕是要火狐皮白虎皮,我都能想办法给你弄来。”
慕容骜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人,马上就断定,这不是北狄人。加上他说到了银子,要知道,北狄人交易从来不用银子,因此反问道:“阁下有银子?”
“有。”那人见慕容骜愿意跟他攀谈,不觉大喜,”只是此刻不带在身上。兄台也知道,这北狄乃是荒蛮之地,这里的人不知道用银子,所以我们也就只带了货物过来。兄台若是要银子就好说了,给我两天时间,我们约个地方,一手交银子一手交宝刀。“
慕容骜笑道:“让阁下失望了,在下此番就带了这些东西,其他东西,还在海上漂着呢。阁下若是愿意等,你给个地方,等东西到了,我来找你。”
那人思索片刻,断然道:“那行,那我给兄台留个地方。”说着,掏出一块兽皮,写下来了一行字,递给慕容骜,还再三嘱咐,“兄台千万记住了,有好东西一定要先告诉在下,在下恭候兄台佳音。”
说着,还拱了拱手。
就在这时,北狄王府的大门轰然打开,一行人鱼贯而出。领头一人一见门口众人哄抢的刀具,脸色一变,让人围住了那些还来不及走掉的百姓,从他们手中将刀具夺下,交给身后的人。然后冲着慕容骜两人,面带笑容,拱手道:“不知贵客远道而来,是我等得罪了。还请贵客大人大量,我们王爷在府中恭候。”
大门打开时,跟慕容骜搭讪的那人就赶紧跑开了。慕容骜也不去管他,见目的达到,也不矫情,却也不再谦恭。面无表情地做了一个手势道:“有劳阁下带路。”
那人招呼手下带上箱子,然后就在前面带路。方谨心和慕容骜并肩走着,一边很有闲情逸致地打量着北狄王府的布置。
果然如慕容骜所说,这里就是一个超大的储物空间。一路走去,什么花草树木、假山水池,一概全无,倒是大大小小的房子不少。很多房子都有格子状窗户,方谨心隐约猜到,应该是风干肉类用的。至于那些圆顶粮仓,估计技术不过关,造的都不大,顶多也就放个二三千公斤粮食就顶天了。别说跟现代的粮仓不能比,就是大宁的粮仓也比这个要大得多。
方谨心边看边装作聊天,问慕容骜:“刚才那人,不是北狄的吧?是大宁的吗?”
那人说话方谨心都能听懂,所以才这样问。
“不是北狄的,也不是大宁的。”慕容骜平静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西番国的。他们如今正跟裴家军对峙着,这上好的铁器,可是获胜的保障呢,怎么可能不眼热?”
“那你要卖给他们吗?”
商场里的东西,一旦出售,便不再更新。但是无论是北狄还是西番,他们好像都没有白送的理由。所以这次拿出来的刀具,才会借用献宝的名头,当然,也是样品,用来印证冶铁技术的,也是用来跟北狄王交换人质,顺便打好关系的。
“北狄这边若是富矿的话,那么产出的铁器就会很可观。”慕容骜看了方谨心一眼,“诚如你说的,铁器也是打造生产工具的主要材质。与其那么多国家为了粮食和牲畜每年战争不断,不如我们提升工具,争取生产出更多的东西,让大家不用抢掠,也能吃饱穿暖。”
“你的意思是,将西番发展成你的客户,销售生产工具的客户?”方谨心不觉笑了,点头道,“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这样的话,你怎么保证西番拿到了农具,不会改造成兵器呢?”
“我不是说了吗?如果他们能够自己生产粮食,养活自己的臣民,又何必发动战争去抢掠。难不成打起仗来,就我大宁朝的将士会阵亡,他们都是金刚不坏之身?”
说到这里,慕容骜用心记着看到的粮仓和地窖,一边正色道:“北狄狩猎,西番却是放牧的好地方。他们之所以时不时骚扰大宁,无非是生存环境比大宁艰难,所以存了觊觎之心。就好比大泽国,远在海洋之上,出行十分不便……”
说到这里,慕容骜突然停住了,目光注视着一个粮仓神情凝重。
方谨心正听着呢,见他不说了,疑惑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边悄声问道:“你看到什么了?”
慕容骜沉吟了一会儿,才说道:“我看到刚才进去粮仓的身影,有点像慕容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