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佩剑已失,手边能充做武器的东西唯船桨而已矣,便两手抄起船桨,欺身而上。
黑衣人颇为不耐地瞪了我一眼:“不识好歹的东西。”回头一剑刺来。
我们便在船上缠斗起来。
渐渐地,我有些力不从心。
身上出冷汗,双手止不住的颤抖,头晕晕乎乎,险些没挡下他的攻势。
不对劲啊,我这是怎么了?难不成今晚在船上吹风,着了风寒?
该死该死,都怨我贪图秋季江月美景,还特意租了艘船来赏这轮皎洁月色,谁曾想月没赏多久倒摊上这档子事,现在说不定小命都要交代在这,当真是得不偿失。
我越发昏沉,手里船桨一个没拿稳,直接被黑衣人震了出去,他冷冷一笑,挥剑一劈:“送你去见阎王!”
吾命休矣。
我避无可避,只好闭目,等待着那一剑落在我头上。
耳畔呼啸而过一阵冷风。
“咣当——”伴随黑衣人一声惨叫,我睁开眼睛。
只见黑衣人丢了长剑捂着右手,从指缝中源源不断流出鲜血,定睛一看,那手上正正扎着一把飞刀,可不正是方才他用来攻击我们的暗器。
我朝岸边望去。
那岸上站着方才的南星,此刻他正站在一名身材挺拔的男子身后,一只手指着我道:“公子,就是她!”
而那名男子,也正在看着我。
这名男子生的白净,却不是那种病态的苍白,他的肤色仿若昆仑的雪,冷峻又淡然;剑眉星目,那双黑色的眼睛好似能把人的灵魂也看穿。
“你,你还没死?”黑衣人扭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承您吉言,”男子悠悠开口,那是一个男青年清晰而明朗的声音,却因他漫不经心的语气添了几分本不该是他这个年纪的成熟老练,倒是出乎意料的好听,“在下尚且健在。”
“。。。。。。”黑衣人瞪着他,半晌,才发出一阵骇人的冷笑,“哈哈哈哈哈,到底是我小瞧了你,没想到我们如此周密的安排,竟还是无法取你性命,今日若再错失良机,让我如何有颜面面对堂主的栽培?哈哈哈哈哈。。。。。。”
“栽培?你们堂主的栽培,在下当真是承受不起。”男子眼眸微微一眯,眼神就有点危险之意流露出来,“你唯你们堂主之命是从了半辈子,到头来却连良知和道义都被泯灭,却也可怜。”
“你少废话!”黑衣人眼中闪过狠戾,“我门衰落因你而起,掌门之死与你有关,今日未能除掉你,日后怕也是再无机会,片刻后我毒发身亡,虽未得偿所愿,也不算违背对掌门堂主的拳拳忠心。”
“不过,”他眼眸向我一转,得意地看了我一眼,“黄泉路离你却也不远,阴曹地府,咱们再会!”
说罢,他痛苦地捂住腹部,直直倒了下去。
而我,此刻也没好到哪去,头重脚轻间一个踉跄,摔倒在船上。
眼前几乎是黑乎乎一片,什么也看不清,耳边也是一阵嗡鸣,恍惚间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进了我的嘴里,片刻之后,这头晕眼花才有所缓解。
再一看周围,自己已然到了岸上。
“好了?”
闻声,我一扭头。
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张俊逸的面庞,方才离得较远都觉着他气度不凡,现下挨得近了更是发现,这名青年男子生的竟这般好看,漆黑的眉挂在月色一般姣白的面庞上,其下是一双脉脉含情的桃花眼,眼神虽一派端正沉稳,可因那过分勾人的眼型,平添了几分诱人心魄的意味,而他直而高挺的鼻梁和微微抿起的薄唇,一下子又给人冷淡和疏离之感,这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搭配在一起,却是意外的和谐。
“喂,那个,你没事吧?”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南星开口,声音怯怯的,仿佛对刚才的经历仍有些后怕。
“我?我没什么事的。”我向他投去一个安抚的笑容。
“既然没事,那我们便来算算账。”那名青年开口,声音不知怎的听着分外冷漠。
我一愣,看着他微微上挑的眉和冷淡的眼睛。
他指了一下我的手,示意我向下看。
我看向手里拿着的那株草,却发现这株植物已不复方才郁郁葱葱的模样,遍体枯黄,耷拉着脑袋一副蔫了的形容。
“此植物名为佛不渡,是一味珍贵至极的药材,然不能与人体接触,否则会枯萎衰亡,我费劲千辛万苦方才得了这一株,奈何竟毁于你手,你说,你该拿什么来赔我?”
“。。。。。。啊?”
也不知是不是刚才晕劲儿还没完全过去,我愣了半天,才把他这句话消化掉。
他的意思是,我救了他身边的人,不仅没什么功劳,反而弄坏了他的东西,坏了他的正事,要拿其他的来赔偿他?
嘿,这年头,助人为乐倒成了过错?
“这位公子,”我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话不是这样说的,我虽然弄坏了你的草药,但也救了你身边的南星一命,怎么着也算是功过相抵吧?这样,我不要报酬,您也别要我赔偿,从此我们各过各的,谁也别干扰谁,互不麻烦,就像今夜之前一样,如何?”
“呵,”他轻哼一声,微微抬起头,我的眼睛正对上他轮廓分明的下巴,他的眼里有漫不经心,也有几分倨傲,“纵使没有你,仅我一人也能把南星救出来,谁人需要你横插一脚?”
所以,都是我一厢情愿的自作多情?
好一个不讲理的桀骜之人!
我被腾然而起的一股怒火噎住,忍了半天勉强平和地继续道:“那你待如何?”
“简单,打工抵债。”他轻描淡写道,“我叫江怀璧,我在金陵城内开了一家医馆,你只需为我打工一年,便可将这药草之债一笔勾销,期间你必须听我吩咐供我差遣,否则你就别想离开,一辈子当个医馆的杂役倒也不失为个清闲选择。”
打工?杂役?还一年?
我忍无可忍,冷笑道:“公子,您好算计,只可惜,我韩笑又没什么把柄落在你手,凭什么听你的调遣?我虽没有天潢贵胄的尊贵显赫,可于理一字,可是从来遵从信服,如今你强行留人做活,又是什么道理?于江湖人士而言,自由极为重要,甘居笼中做一囚徒,那还何谈尊严!”
“哦?那你可知,佛不渡叶茎有倒刺,倒刺含有剧毒,可穿破皮肤,接触者三天之内若无医治,定会全身溃烂而死?”
什,什么?
我一下子木在了当场。
所以,我刚才是中毒了?
看到我的神情,男子很是满意:“这佛不渡的毒,金陵城除在下之外怕是无人能解,不过你既然惜命,那就跟我走吧。”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
南星看我一眼,抿抿嘴,犹豫要不要把我从地上拉起来。
“你还在磨蹭什么,还不快走?”
南星只好应声,跑着去追男子的步伐。
这,这都叫什么事啊!
我心里叫苦不迭,却也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道理,暗暗骂了那人几遍后,起身跟在他们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