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芷园后院的丫鬟房只剩下春香，既自在又安静。没有人打扰，她很快完成刺绣任务，从绣架上取下绣品，来到前院向六小姐交差。
郁楚瑶接过绣品，夸赞一番：“你的手艺快赶上三姐，我若将它交给颜师傅，她肯定认为我一夜之间进步不少。”
得到夸赞，春香自是开心：“我的手艺都是偷偷跟三小姐学的，她刺绣时，我会在一旁偷看，慢慢就学会，跟她像倒也正常。只怕我绣得太好，与六小姐的水平不符，被颜师傅瞧出来，反而批评您。”
春香毫不自谦的话语，让郁楚瑶认识到眼前这位丫鬟不仅情商低，还自负，赶走她之前还需顺着她，让她变得更加自负。
“我不怕被颜师傅批评，大不了告诉大家我身边多了一位会刺绣的丫鬟，水平直追三姐，也好在大家面前荣耀一番，省得三姐总是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六小姐千万别在那种场合提到我，我只是个丫鬟，怎能跟三小姐比？”
仔细观察春香，嘴上说着拒绝的话，脸上却表现出仿佛已被当众夸赞的荣耀。郁楚瑶向灵萱使眼色，灵萱上前拉住春香。
“春香姐姐，小姐还有事，我们出去聊。”
春香不笨，知道六小姐不想她待在跟前，显然是清楚二姨娘将她送来的目的。她心里也明白，六小姐之所以帮她把秋红赶走，不过是因为秋红来此的目的与她一致。秋红一走，恐怕接下来要赶走的人便是她。
春香认为凭自己的聪明才智，既能避开被六小姐算计，也能顺利打探到二姨娘想知道的事。
灵萱主动叫她出去聊，春香认为也是打探的好时机。
来到院落，春香主动问：“你想跟我聊什么？”
灵萱假装犹豫的样子：“我听说漱玉轩有位丫鬟鞋底子的花样绣得好，便向她去请教，结果却听到关于姐姐你的事，犹豫要不要告诉你。”
“什么事？你只管说。”
“姐姐答应我不生气，我便说。”
“那得看是什么事，赶紧说。”
“春香姐姐该不会在漱玉轩犯下什么错误？为何漱玉轩的丫鬟说你是被下放到清芷园？”
春香生气道：“别听她们胡说，明明是二姨娘关心六小姐才派我过来。”
“我还听说你来到清芷园，所有漱玉轩的丫鬟都高兴，尤其是乔妈妈和樱雪。”
“哼！总有一天她们高兴不起来！”
灵萱假装劝道：“千万不能得罪乔妈妈，她头上那根针实在吓人。”
春香生气的同时，感觉到自己被灵萱带偏，本来是想从她身上套出些信息来，却被她三言两语搞得极其不开心。
春香迅速调整情绪：“你说的我都知道，我现在有事问你。”
对方迅速变被动为主动，给灵萱来了个措手不及，她只好说：“姐姐请问。”
“我现在也算是清芷园的人，你能不能跟我说实话，六小姐被沉塘后到底是被什么人救上来的？”
灵萱捂住春香的嘴巴：“姐姐千万不要提沉塘的事，老爷不让说。”
屋内传来小姐的声音：“灵萱，进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
“好的小姐！我马上来！”灵萱放开手，装作谨慎的样子叮嘱春香，“千万不要再提此事。”
春香自知，如此直白发问根本打听不出什么，她不过是想通过灵萱的表现做出一些判断，可惜什么也判断不出。
她看到灵萱进屋后将门掩上，应该会跟六小姐说些私密的话。春香四下瞧瞧，不见元日和元月的身影，这么好的机会，不如凑到门跟前偷听一回。
春香悄悄靠到门前，真是幸运，灵萱掩住门时，留出一道缝隙，把耳朵挨上去，能清清楚楚听到里面的人说些什么。
“小姐，刚才春香向我打听您被沉塘后是谁把您救上来？”
“怎么二娘和三娘都对此感兴趣？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我幸运，被陌生人所救，有幸活过来而已。”
“陌生人？难道连姓名都不知？”
“还真不知，我醒来时人就躺在岸边，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因此我也不知是谁救了我。”
春香听后心想：“终于知道真相，也没多大意思，反正可以向二姨娘交差。”
春香出了清芷园后，灵萱打开门向外瞧：“小姐，她走了。”
郁楚瑶说：“恐怕她这一回去不会再来。”
灵萱高兴地问：“小姐怎么知道？”
“猜的。”郁楚瑶轻描淡写，拿起书继续装作认真阅读的样子，脑中则想象着春香回到漱玉轩的情景。
回到漱玉轩，春香将听到的向二姨娘说一遍。
萧素娥不大不信：“六丫头也不知道是谁救的自己？你该不会是为了回来胡乱编个瞎话骗我？”
“千真万确，六小姐跟灵萱说悄悄话，还把门闭着，我偷听来的，假不了。”
“派你去打探，还使了那么大个阴谋把秋红给整走，就打听个寂寞？”
“事实如此，也打探不出什么来。”
乔妈妈从外面回来，见春香在屋里，先质问道：“你不乖乖在清芷园打探消息，跑回来做什么？”
春香深知乔妈妈不喜欢她，盼着她永远待在清芷园，偏偏不让她得逞：“自然是打探到消息，回来向二姨娘报告。”
乔妈妈懒得再理会，向萧素娥说：“派出去的人回来说什么都没查到，周围根本没有人知道此事，更别提从池塘里救人。”
萧素娥面向春香：“难道你偷听到的是事实？连六丫头也不知道是谁救了她？”
春香肯定道：“绝对不会有假，与以前相比六小姐虽然变得成熟还沉默许多，依我观察，她没什么心机，总不至于编个谎言让我偷听？如果是这样，为何派出去的人什么都没打听到？”
萧素娥点头认可：“看来六丫头的确幸运。不过你暂时还不能回来，继续在清芷园盯着六丫头，随时注意她的一举一动。”
春香不想再回去，尤其是看到乔妈妈面对她时不爽的表情：“六小姐整日不是拿本书看，就是练字，不仅字写得一般，拿书看也是做做样子。我继续待在清芷园，不过是多了一个替她完成刺绣任务的人。总之她哪儿哪儿都没法跟三小姐比，我待在那里一点儿用处都没有。”
乔妈妈在一旁插嘴道：“二姨娘让你回去你只管回，那么多废话干什么？你在清芷园起码等六姑娘有什么阴谋时能及时发现报告给二姨娘。”
春香不敢当着二姨娘的面怒怼乔妈妈，语气尽量放得缓和些：“乔妈妈刚才没仔细听我说话，我不怪您，最多我再解释一遍：六小姐根本没什么心机，盯着她有什么用？回来前我还以为她帮我赶走秋红，下一步是要赶走我，可你们猜怎么着？她对我说话轻声细语，还夸我，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耍手段的人。二姨娘，别让我再去清芷园，那里的丫鬟最高才是三等，我一个二等丫鬟放在那里实在浪费。”
没等萧素娥答应，乔妈妈先反对：“昨日六姑娘把二姨娘怼得说不出话来，依我看，她很有头脑，说不定你今日不想回清芷园正是她的阴谋得逞。”
春香强辩道：“乔妈妈疑心太重，明明是我完成任务应该回来，照您的说法我是不是该怀疑乔妈妈一心让我回清芷园是不是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萧素娥之所以重用春香，不过是因为她常年信任乔妈妈，漱玉轩的下人全是乔妈妈的人，她担心长此以往下去自己被架空，才纵容春香，希望其他下人能看到不服乔妈妈的人依然会受到她的重用。
尽管乔妈妈是萧素娥最信任的人，可在郁府长久的后宅斗争逼得她不得不多个心眼儿。
两人斗嘴说得那些话，萧素娥有自己的判断：“行了，乔妈妈年长，说你两句是应该的，你年轻多担待些。既然没必要去清芷园，就不要再去。”
“是！”赢过乔妈妈，春香很开心，顺便提醒道，“二姨娘答应我的事应该没忘吧？”
萧素娥并没忘记，关键是她想趁此机会将春香培养起来，不敢说成为能与乔妈妈抗衡之人，起码能与樱雪抗衡，谁让樱雪是乔妈妈一手提拔上来的。
“此事你也算办好，从现在起，你就是一等丫鬟。乔妈妈，取一个红色的香包给她。”
乔妈妈很不情愿，又不能违拗二姨娘的意思，进屋取来一个红色的香包，递给春香：“你这一等丫鬟升得也太容易，拿着，去卢管家那里登记一下，往后你就可以拿一等丫鬟的月钱。”
春香接过香包，激动不已，跪下磕头：“谢谢二姨娘！奴婢以后为二姨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行了行了，快去吧。”萧素娥摆着手，待春香起身离开后，故意问乔妈妈，“你怎么看上去不高兴？”
乔妈妈毫不掩饰：“二姨娘不该升她为一等丫鬟，您都不知道，在漱玉轩春香跟哪个丫鬟都处不来，没有人喜欢她。”
“可我看她还不错。”
“也不知她给二姨娘灌了什么迷魂汤？没出两年功夫竟然把她一路从五等丫鬟升为一等？”
萧素娥安慰道：“你别再埋怨，我升谁为一等丫鬟，都代替不了你在我心中的位置，你永远是我最信任的人。”
乔妈妈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萧素娥的嘴角则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