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第二章护工组长出车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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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大约上午9点钟的样子，大夫带着一大队学员依次开始查房，每到一个床，拿起一个医疗器具给病人做检查，询问病人的实际感受和反应，认真给学员讲病人的症状，反应及形成。华北医科大学第一医院是集教学科研与实例教学的省级医院，为医护行业培养出大量的年轻骨干和新鲜血液。
当查到陈老爷子的病床时，大夫问病人昨晚情况咋样？田亚男如实说，别的都还好，只是他尿频尿急尿等待，一晚上不知上多少趟厕所。大夫点点头向学员介绍道，这是一个典型的脑梗偏瘫患者，大家看看他的各项症状。转头说，老爷子现在我给你做检查看看，来咱们抬起两腿看看。田亚男见状急忙上前撩开老爷子的被子。大夫说，来，老爷子咱们双腿一起抬起来。老爷子慢慢抬起双腿，其中右腿患侧腿明显抬的低，缓慢，且持续时间短。大夫用一个小木槌敲打着他的膝盖，小腿和脚。检查完，扭头看向学员说，大家看看两腿是不是有明显的区别？学员们默默地睁大眼睛认真聆听着，不时在各自带的16开大架子夹着的白本上记录着啥？
大夫对老爷子说，老爷子来两手攥我的手，有多大劲使多大劲，老爷子就伸出两手倒换着使劲攥大夫的手。大夫说，右手明显不如左手有劲。然后，让老爷子用中指点自己的鼻尖，老爷子配合地伸出中指点自己鼻尖，一起一落，一起一落。大夫说，加快速度，老爷子的速度就不断地加快，再加快，一会儿老爷子的右侧出现明显的缓慢和偏离。大夫说，大家看见没有，这就很明显地看出不同来了。转头问田亚男，老爷子吃饭呛咳吗？田亚男想想老爷子吃饭时，不住地打喷嚏，一会儿咔咔地就被呛住了，一份米粥就被喷的满身满地满桌子都是。这时，田亚男急忙放下手里的筷子，开始给老爷子收拾，收拾完，她的饭已经凉了，只能胡乱地吃口了事。
想起这些，田亚男如实说，喝米粥呛咳，喝水也呛咳。大夫就重重地点点头，对家属说，我们会给老爷子的液体做调整，输输液，过两天就没事了。随后，带着学员到下一个床位做实案检查分析和讲解。
查完房，陈艳霞背起背包说，你看着老爷子，我得去办我的事了，我公司还有一大堆事呢，老太太身体也不好，我还得回去照顾她。田亚男动情地望着陈艳霞说，真难为你了，医院娘家两头跑，老爷子这有我照顾，你放心去吧！陈艳霞眼里含着泪，用力点了点头。田亚男抬手轻轻地拍了拍陈艳霞的肩膀安慰道，路上小心。
送走陈艳霞，田亚男出病房办事，在走廊正中的病房前，见到了李丽。这天，李丽一改往日的冷面孔，很温和地说，姐，你要记得五天好好说话，我知道你脾气急，你五天跟谁都好好说话，五天都好好穿工装，把工装穿戴整齐了，尤其工装脖子的第一颗纽扣一定要扣上，这样才显正规。
田亚男认真地点了点头，望着眼前的李丽如坠雾里。李丽突然眼圈发红身子发软，动情地哭了，我替顾大姐谢谢你们，她走了，你们每个人还坚守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你们在公司最困难时，还坚守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我替顾大姐谢谢你们，替公司谢谢你们。田亚男有点不适应眼前的李丽，只抬头静静地望了她一眼，笑了笑转身要走。李丽忽然动情地说，王静兰没享过一天福，王大姐真的没享过一天福。田亚男反身望着李丽，心里一阵惊讶，想不到平时骄横跋扈的李丽，也有柔软动人的一面，这让她重新认识了李丽。回到病房，田亚男给李丽发微信，我一直以为你是个铁人，是个冷美人。想不到，你也会为王静兰落泪。李丽没回复，只是陷入深深的沉默当中。
没过多久，李丽拿着本子和笔在走廊找到田亚男说，现在都在为王静兰捐款，你捐多少？但这是自愿的。田亚男眼睛盯着李丽，心里一愣，虽然她对王静兰的出事很感意外和难过，可捐款这种事，她还从没想过。一来，自己家庭经济状况实在不好，房贷和儿子的200多万网贷压得她实在喘不过气来。冬天到了，城市都供暖了，她还没交暖气费。15号刚发工资，16号她才急忙交了暖气费。目前，物业费还没有着落，自己的生活都成问题，那来精力捐助别人？二来，她和王静兰刚认识4天，让她捐款，也没那么厚的交情。李丽看看她，没再强求。田亚男望着李丽礼貌地笑了笑，我知道了！李丽木然地望着田亚男。旁边同行的人劝李丽，这社会除了割肉疼就是拿钱疼，找人捐款这是得罪人的事，你还是别让人捐款了。田亚男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心里七上八下的。
中午，田亚男找到同事问王静兰的家庭情况。她很好奇，为啥李丽说王静兰一天福也没想过？王静兰究竟有个啥样的家庭。当她问及一个正用开水泼玉米面，要在微波炉打熟的女同事时，同事一时被问急了，抬眼望着田亚男的眼睛说，王静兰没爹没娘没老公，她一辈子就吃过一个鸡腿，每天除了喝粥还是喝粥，她可不没享过一天福？田亚男心里一惊，自己再受苦，老公能干时，偶尔会给她买只35块钱的北京烤鸭解馋，可王静兰一辈子却只吃过一个鸡腿就不省人事了，这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
女同事看了看神情异样的田亚男，转身忙去了,留下田亚男独自在原地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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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田亚男闲下来，坐在板凳上，在微信跟文友高丽华聊天，昨晚，我们护工组长王静兰出车祸了，在省二院的USO人事不省，领导说即便醒过来也是植物人。
高丽华不无感慨地说，天降大祸，这让我想起了我们河北省作协主席之祸。田亚男很快想起不久前舆论铺天盖地都是演员于月仙的车祸报道补充道，还有扮演谢大脚的于月仙车祸之死。高丽华见状，没吱声。田亚男仍然动情地说，王静兰是一个无父无母无老公的中年女人，独自带着一儿一女生活，供她们读书上学。她这辈子只吃过一个鸡腿，每天除了喝粥还是喝粥，没享过一天福。高丽华诧异道，那是一个苦逼人，你发来她的照片我看看。
田亚男心里开始不是滋味，你要人家照片干啥？我没有！高丽华说，我给她相相面，看看她的面相如何？田亚男却反问道，苦逼是啥意思？高丽华说，老家方言，苦逼就是苦命人的意思。田亚男惊讶道，同是老乡，我咋不知道这个方言。高丽华说，老家方言你都不知道？
田亚男没再反驳，继续往下说，王静兰是一个50多岁的瘦小女人，这两天为迎接医院的大检查，护士护工每天忙的晕头转向的。我偶尔去护士站旁边的微波炉热饭，看见她就着微波炉的桌子在那吃饭，我俩就聊两句工作的事。偶尔有人经过走廊通道，她放下手里的筷子笑盈盈地跑过去拿钥匙开门，拉开门让人经过后，这才急忙返回继续吃饭。高丽华止不住地赞叹道，很敬业的一个人。
田亚男感慨道，那晚，天不早了，我去护士站附近的微波炉给老爷子热水果，看见她还在值班。见此，田亚男惊讶道，这么晚了，你咋还不下班？王静兰笑着说，夜班没人愿意干，我只能自己干！第二晚田亚男又碰上她，同样的情景，同样的问话，王静兰抬头看看走廊头顶的时间快晚九点了，笑着说，一会儿就下班，我再加会儿班。田亚男依然怔怔地望着她，一时不知所措，小组护工工作的劳累，让护工们常常苦不堪言。王静兰没回答却反问道，医院要大检查了，活干不完，咋下班？
高丽华的心隐隐作痛道，唉，这大检查，这社会！田亚男无奈地说，都是大检查要了王静兰的命，这样的疲劳作业不出事才怪哩！高丽华忽然意识到啥嘱咐道，你要注意安全，别太累了。田亚男感叹道，这都是干活累的，这才让王静兰骑电动车回家与电摩相撞造成颅内大出血，现在人躺在省二院的USO人事不醒。高丽华说，心态好点，看看大街上电动车骑的飞快，现在的人压力都大，要注意安全才是。田亚男想起自己的软弱不禁惊出一身冷汗，有时候，我晚上过马路，车多的过不去，等的没完没了的，我一边往过冲，一边想，来吧，压死我算了，省的我再受罪，这没完没了的罪，何时才是个头？不如死在车轮底下，还能给家人挣一笔为数不小的赔赏金。高丽华着急道，不能有这想法，你不能有这想法。
田亚男打趣道，可老天爷不收我。高丽华这才放心道，以后还是注意安全吧。田亚男这才说，好的。
高丽华是田亚男的同乡，两人是网上认识的。那时，田亚男刚来市三院干活，那活是田亚男在医院接的第一个护工活。闪灭和高丽华是她在医院第一次干护工活认识的第一批朋友，两个男人，两个行业，却有不同的背景和遭遇。
那时，高丽华还在海上当船员，他时常在她的微信朋友圈点赞。田亚男见此，就心生感激，偷偷地查看高丽华的档案和照片，见他是一个满头白发跟缎子一般的老人，以为他是7、80岁的老业余作者了。再查看他的作品，发现他是一名很优秀的业余文学作者，他在海上写的文学作品《腊梅》获孙犁一等奖，写的散文也屡屡获奖。她细细地拜读他的作品，发现他的小说，人物历史和现实紧紧地融合在一起，写的出人入化的。于是，她想认识他，借助他的力量，在文学写作上走的更远更好。
于是，田亚男加了他微信。刚加了微信，高丽华就要求田亚男把自己的作品发给他。田亚男思虑再三，就把自己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桃花依旧笑春风》发给他看。田亚男的《桃花依旧笑春风》没人看过，她刚写长篇小说，不知道写的咋样？她很希望有人看看提提意见，高丽华是她这部长篇小说的第一个读者。高丽华一边看她的小说，一边跟她交流，他们的感情就在这日益交流中不断增进。
直到有一天，田亚男说，高丽华是一个女人的名字，你一个男人咋起了一个女人名字？高丽华委屈道，小时候家里老人给起的名字，我有啥办法？田亚男说，你是一个7、80岁的老爷子，看你满头白发的。高丽华说，7、80岁的老头能在海上干活？我从小就少白头，估计那时家里穷吃不上盐，才把我整成一个少白头。田亚男问，你是几几年生的？高丽华说，1966年生的，那你是几几年生的？田亚男说，我1969年生的。高丽华说，我才比你大三岁，咱们是同龄人。田亚男这才哈哈大笑道，没想到，我一直以为是老爷子的男人跟我是同龄人。
知道是同龄人后，田亚男的情愫就被打开了。那时，她已经离婚4、5年了，医院生活的艰辛让她有很多苦想找人倾诉，高丽华便成了她的一个情绪收纳袋。聊着，聊着，两人就无话不谈了。田亚男是一个性情中人，面对知识渊博，文学造诣深厚的高丽华就有点忘情了。
那日，田亚男终于忍耐不住自己的感情，调皮道，我真想把你拉下水。高丽华却说，我愿意下水，我水性很好。田亚男脸色顿时羞怯起来，可你有家有室，我不能拆散你的家庭，咱们只能是文友。高丽华说，在海上生活很寂寞，有你这样的美女每天跟我泡在海里，我求之不得。田亚男虽然忘情，可是个思想很传统的女人，望着屏幕上的一串文字一时就没了动静。后来，高丽华时常把海上船员的作业情况拍成小视频给田亚男发过来，田亚男有时看着蔚蓝的大海，风平浪静清波荡漾。有时看到怒吼的大海波浪翻滚，涛声阵阵，天空的海鸥随着怒吼的波浪起飞，落下，那急切的鸣叫声，揪着田亚男的心在大海上飘荡翻滚。
这样聊着闹着，田亚男是高丽华远在尘世的寄托，高丽华是田亚男生活之外的精神慰藉。可她们虽然认识多年，却从未见过面，因为她们都不想打搅彼此平静的生活。后来，高丽华告诉她，自己因为年龄已大，新船员的不断介入，船员筛检就被筛减下来。最后，返回家乡，进城做了一名学校保安，干起了保安行业。她们是在不久前的一次省报开的读书会上见面的。初次见面还是很陌生的，看来，网络和现实还是有很大区别的。陌生的眼神，陌生的相貌，只有彼此的声音那么熟悉，那么悦耳。此次见面，她们远不如微信聊的如火如荼，因为她们已从梦中惊醒，已完全回到现实当中。
眼下，田亚男因为贾大明第三次脑血栓复发，想起他曾经为家庭做出的巨大贡献，想想他供给仨孩子上完大学，还连续还了13年的房贷。尽管，贾大明找过不少女人。尽管，他跟一个女人过了一年多。女人看看得过三次脑血栓的贾大明再无利可图撂下他不管不顾地走了。田亚男见此情景，在一场嚎啕大哭后，放下与贾大明多年的是非恩怨，开始照顾贾大明的病后生活。
可是，田亚男和贾大明以后的生活真如她想象的那般平静美好吗？她不得而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