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一个以人为本位的国家,那么教育的根本在于培养国民健全的人格与理性、独立思考的能力、辨别谎言和套路的能力、爱的能力、自主学习的能力、求真务实实现自己兴趣与理想以及解决现实问题的能力。任何一个人,如果有选择的可能,那么我想这大概率也是他理想中的教育该有的样子。”
这位短发女生看上去比学子们大不了几岁,但气质上与学生们有了明显区别,温文尔雅,不疾不徐,一看就像位教育工作者,可能就是附近那所大学的讲师吧,“但所有这些都是与权本位专 制集团的根本利益冲突的,有了健全人格与理性,宏大叙事和道德绑架便失效了;有了独立思考能力,谎言和套路便失效了;有了爱的能力,煽动仇恨便失效了;有了求真务实解决现实问题的能力,专 制权力以对民众敲骨吸髓剥、夺其天赋权利为代价集权于己营造出的无所不能的救世主假象就失效了。所以,要实行专 制、保证专 制,要保证对思想的垄断、对权力的垄断、对经济利益的垄断,就必须尽一切可能把国民变成听话、驯服、没有自主思考能力、受本能支配、没有独立人格、没有自主能力、对欲望和恐惧没有免疫力的人形工具。这样的生物才是专 制制度的理想受体。只有这样的国民才能让专 制特权集团予取予夺、从精神到肉体随意拿捏,然后无论被专 制制度用有形无形的手段如何摧残仍发自内心的觉得‘厉害了我的国’,以为自己就是‘遥遥领先’中的一份子。”
“人的教育在于点亮每一个灵魂里那颗天赋的心灵火种,而实行专 制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颗火种掐灭。”从女讲师的话里腼腆女生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了人的世界与专 制制度某种根本对立之所在,同时也看到了让自己从小到大一路内卷那残酷、愚蠢而又荒诞的教育体系背后的真正因由。
“被剥夺独立思考能力,没有健全且独立的人格与理性,这样的人其实是没有真正‘自信’的,他们连独立的自我人格都没有,又何来自信?他们所谓的‘自信’只可能投射于自己所属的群体,只可能寄托在自己被权力灌输的意识形态中。这些没有独立思想与人格的人形工具其实只可能有‘他信’,不可能有‘自信’,更可悲的是对它们而言两者是无区别的,‘他信’就是它们唯一可能的‘自信’,也就是它们唯一的‘自信’。这就给专 制权力提供了最佳的洗 脑接口。由此,这些受专 制毒害最深的人,同时也是专 制最忠实的拥趸,而且这种忠实是绝对的,因为它不是出于有意识,而是出于无意识。”又是那位不显山不露水的晨练大叔。
“经济上,人所需要的是一个有着公平、透明、可预期、稳定政策环境的市场,让每个市场主体可以在平等的法律地位下相对自由、公平地交易、竞争与博弈,一家企业的命运由自身产品、服务、经营管理方式的质量去决定、由员工和客户的真实选择去决定,合法所得受到法律的真正保护,这样输也好赢也好,都是市场的真实选择,都是自己对市场需求、对各种市场要素认知与行为的结果,成败都无话可说。可一旦把市场置于专 制特权之下,那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虽然语调平静,但不少人还是能感受到这位广场舞大叔曾经历的惨痛。“它的权力高于一切、它的利益高于一切、它不仅制订规则,它还亲自下场谋利,它的是它的,你的,只要它想要也是它的,任何市场规则对它是无意义的,它可以用权力破坏任何市场规则,你以为你是市场里的一个主体,对不起,这里既没有真正的市场,更没有真正的主体,真正的主体只有一个,那就是专 制权力。”说到最后,大叔都快笑出来了。
“专 制和市场经济本来就是不相容的,两者的底层逻辑其实没有对接的可能,专 制背后是‘强权逻辑’,没有相互协商制定并共同遵守的规则,只有由上制下的规矩,一切最终都是权力说了算;市场经济背后是让交易、合作、竞争、博弈得以真正成立的‘平等逻辑’,是所有人的真实选择说了算,也就是无形之手。在这么一个几千年专 制传统深入骨髓并借助现代技术发扬光大的权本位之国搞所谓‘市场经济’,这本就是个虚假到荒诞的骗局,但正因为荒诞,对人存有基本信任的正常人才不容易识破。就像一群土匪,之前肆意妄为、野蛮劫掠,把四里八乡搞得寸草不生,自己再也抢不到什么油水,空有大权却穷得叮当响,迫不得已之下为了搞钱,它们在土匪窝里假模假样建了个集市,再把所有土匪的痕迹都用布遮上,然后邀请乡亲和外面的商人们去他们贼窝里做生意。”
这位头发花白的长者之前给大家讲了他经历的重蹈北方恶邻战败覆辙的时代,此刻听完广场舞大叔的话,他的思绪也转到了他们这代人亲历的专 制荼毒下畸形市场经济潮起潮落和背后更深的内因,而战败与这样的畸形经济本就是表与里。“刚开始的几十年,一切看上去似乎还不错,虽然土匪时不时还会露出凶相,但大体上和来做生意的人还算相安无事,大家也相信在市场经济带来的巨大财富面前,那个土匪再怎么蠢恶也不会跟钱过不去,甚至很多人还相信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其背后的底层逻辑会自然而然延伸进专 制机体,帮助或者促使它改邪归正。可他们还是太天真了,完全低估了专制黑幕背后权力者的人心之险、人性之恶,当他们慢慢发现经济中流淌的血液在出了毛细血管、小血管后最终汇入的却是只属于专 制权力的主动脉与主静脉,虽然不少人的财富有了不小增长,可就在他们只盯着自己的钱袋涨落时却不知不觉养出了一个巨大的怪物,通过主动脉主静脉,专 制权力的获利速度和规模远远超过所有小微血管,那些幕布背后的土匪家当更是借此鸟枪换炮,从硬件到软件全面升级,幕布都快遮不住了,商人们不觉间早已陷入土匪的天罗地网,逃无可逃,不知何时一闷棍下来一个商人就被拖走了,不知何时一闷棍下来一个行业就被拖走了,而它之所以能如此,靠的正是绝对权力,这下底层逻辑是发生了渗透,但不是从市场经济延伸到专制权力,而是从专制权力渗透进所谓的‘市场经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