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这话，张俊山基本明白了。
看来他与雪婉讨论过的、有关冰莹与董望洋关系的几种可能中，看起来是最坏的那个结局发生了。
“那就是说……冰莹留校了，董望洋分配回湖北了，但不是武汉，对吧？”
“对。”雪婉接着叹了口气，又道：“咳，冰莹跟她爸妈说了，她想跟董望洋一起去武汉，但是我爸妈没听我二姨说过。所以…… 肯定是我二姨夫和我二姨他们把冰莹留在学校的；当然，董望洋分配的事儿，他们肯定也没管。”
“那冰莹也不至于要寻短见吧？ 她应该知道有可能是这个结果的嘛。”
“嗯，如果只是这个，冰莹不会不想活了的。”雪婉带着惋惜的口气回答道。“她跟董望洋说，她要跟他一起去湖北，县里也好，镇里也好，她都不在乎。可是，董望洋冲她发脾气，责怪她没能让她爸妈帮忙，把他们俩都分到武汉去。两个人大吵了一架，董望洋一个人跑回湖北去了，冰莹一气之下就喝药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张俊山好奇地问道。
“冰莹是我的闺蜜，她跟董望洋吵架的事儿，就是她自己亲口告诉我的。她问我有啥办法，我能有啥办法？ ”雪婉又叹了一口气，道：“她喝药的事儿，她可没跟我说过。是昨天上午的事儿，我爸妈都去医院看过她了，我放学回家才听说的……”
“噢——原来是这样啊！”张俊山感叹不已。
这时他们已经走到工程学院大门前的那个巨大的十字路口了，雪婉顺手指了一下工程学院的东北角方向，道：“冰莹家就在社科部后面的那片教职工住宅楼里，离我爸上班的那个教学楼挺近的。”
张俊山一看，这不就是他刚入学时住的那个仓库宿舍那个方向吗？ 他仔细想了想，好像仓库宿舍再往里走，确实有一片住宅楼，原来那是老师的住宅区啊。
两个人来到了公交车站，站在站牌下等车。
得知了冰莹住院的来龙去脉，张俊山更加坚定了自己将来考研究生的决心。自己的前途要掌握在自己手里，否则等到毕业时，一旦自己依赖的人不肯、或者不能帮忙，也不至于措手不及了，他想。
“今天早上刚到你家时，我就觉得好像啥地方不对劲儿，还以为你妈发现了咱俩好了，以后再也不让我来了呢。”张俊山说着，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似乎到现在还感到心有余悸。
“咱俩小心点儿，我妈不会发现的。”雪婉很自信地说。
张俊山赶紧提醒她道：“你还记得上星期我去你家时，你妈突然开门进来了吗？ 她肯定开始怀疑咱们了，所以……有你妈在的时候，咱们还是要保持距离，否则让她发现了就麻烦了。”
“咱也没在我妈面前亲热呀？ 她不会知道的。”雪婉说着摇了摇头，表示不相信母亲会知道。
张俊山心里有些着急了，他耐住性子，继续劝说道：“她不用当场抓住现行的，她能从你对我的言谈举止中感觉到的。咱们还是小心点儿好，否则她不让我来了，那咱俩就再也无法见面了，好吗？”
看着他那恳切的样子，雪婉终于点了点头：“嗯，好吧。”
正在这时，带着冷风的公交车“呲——”地一声，在路边停了下来。二人上了车，走到了汽车尾部最后一排座位前，坐了下来。
车上的人并不多，而且他们大多都坐在车门附近，这让他们俩得以继续刚才的对话。
张俊山想起来今天早上万叔叔让他跟雪婉一起去医院看望冰莹，李阿姨通常都一定要陪着雪婉的，可是这一次她却什么都没说，他一直感到奇怪，于是问道：“ 早上你爸爸让咱们去看冰莹，你妈没有要跟着来哈……”
雪婉一听就笑了：“你来之前，俺们在客厅里都说过了。我妈要跟我一起去，我爸说让俊山跟着去就行了。还说‘咱们俩昨天已经去过了，今天让他们两个去吧。’”
张俊山一听，也忍不住笑了：“哈哈，我还以为你妈想明白了呢，原来是你爸在帮咱们说话啊！”
公交车很快就到了斯望医学院附属医院，他们二人下了车，打听到住院部后，便来到了那里。
找到冰莹的房间后，雪婉拎着点心在前，张俊山手里拎着水果罐头在后，他们轻轻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病房的空间不大，布置也很简单：一张床，一个床头柜，一把椅子，一个吊瓶。
冰莹面色煞白，双目紧闭，盖着被子躺在床上。两只胳膊放在被子上，左手腕上扎着针头。吊瓶里的透明液体正一点一滴地顺着透明的胶管，经她的左手腕流入她的体内。
一个与雪婉年龄相仿的女孩儿正坐在椅子上看书，看他们进来了，连忙把书放到床头柜上，站起身来迎接他们。
“哎，冰晶，俺们来看冰莹姐了。”雪婉说着，把手中的点心递给了冰晶，然后转身从张俊山手中接过罐头，又递了过去。
“他是我爸同学的孩子，在工程学院读大一。”雪婉低声向冰晶介绍张俊山道。接着又对张俊山道：“这是冰莹的妹妹冰晶，在师大读大一。”
张俊山与郭冰晶互相打了个招呼，冰晶让雪婉坐在椅子上。
“咱姐咋样了？好点儿没有？”雪婉坐下来，抬头问冰晶。
“比昨天好一点儿了，就是一直昏睡着。”冰晶回道。“中间醒来过，一醒来就哭，劝也劝不好。”
“她吃东西了没有？”
“咳—— 啥都不吃。”冰晶叹气道。“这不，大夫一直给挂着吊瓶。”
雪婉盯着床上的冰莹看了一会儿，回身对冰晶道：“冰晶姐，你去歇一会儿吧，我在这帮你看着。”
冰晶轻轻嘘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张俊山，然后对雪婉道：“那…… 就拜托你们了。”说完，便抬腿走出了房间。
看冰晶出去了，雪婉急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让张俊山坐下，自己则坐在床边。
两个人一起盯着冰莹，心里都不由自主地联想起了他们自己的事情来了。
雪婉问张俊山道：“等你毕业了，如果你不能留在斯望，那我就跟你去。你到哪儿，我就跟你到哪儿。”
“我不是说过了嘛，到时候我考研究生，就考当地的。”张俊山微微一笑，回答道。“我不想求别人。”
“你敢肯定能考上？”雪婉微微侧着头，也笑着问道。
“我要是想考，肯定能考上。”他十分自信地回答道。
雪婉看着他，眼中流露出羡慕又有一丝暧昧的神色。
一想到自己可能考不上大学，或者可能无法参加高考，她的神色又暗淡下来了。
“你要是不要我了，我才不会喝药呢。”雪婉瞥了张俊山一眼，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这辈子谁都不要，只要你！”张俊山信誓旦旦地回道。“可是……可是我要是死了呢？”
“你要是死了？”雪婉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她略显疑惑地回答道：“你要是死了……那我就喝药！就像罗密欧和朱丽叶里的罗密欧那样。”雪婉很认真地说。
“不行，不行，不行！”张俊山一听这话，心里一急连说了三个“不行”。“我要是死了，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我会在天上，保护你的。”
听他这样说，雪婉感动得心花怒放。她伸手握住他的双手，道：“你要是死了，我活着也没啥意思。你在天堂肯定很寂寞的，我去陪你……”
“不要瞎说。”张俊山也动情地说。“你答应我，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好吗？”
“嗯，我答应你！”雪婉紧紧地握了握他的手。“要是我死了呢？ 你也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听见了吗？”
“好，我也答应你！”他也使劲儿攥了攥她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