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第二章护工组长出车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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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晚上8、9点钟的样子,满街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在寒冷冬日的映照下,发出清冷的光辉。天上没有星星,乌云密布,好像要有一场暴风雪来临。不远处的法国梧桐树上一只老哇哇哇地叫了几声飞向远方,留下几片干叶子在微风中唰唰唰的作响。
此时,省会城市虽然已过下班高峰,可赶着回家的人们依然把车速开的飞快。一个中年女人骑着电动车想着放学回家等着吃饭的孩子,不由的加快了车速。女人因为医院即将迎接大检查,又因为整日的紧张忙碌,慌里慌张的就忘了带头盔,满身都是肉包铁,把自己置于非常危险的境地。这时,从不远处疾驰飞奔而来一辆特大电摩,冲正在走思的女人飞奔而来,只听吱吱吱地一阵刺耳的电摩急刹车划破天空,中年女人的身子迅速飞离电动车,被甩出十几米远,正好撞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女人随即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人们纷纷上前救助,拨打110的,拨打120的,大家一时忙作一团。
第二天上午,当田亚男照顾的老爷子正输液时,李丽走了进来。多日不见,田亚男心里就是一愣,想不到李丽真是阴魂不散,走到那都能撞上她。李丽板起面孔问家属,我们的护工照顾病人咋样?女家属说,一般,还行。听见这话,田亚男的心就凉了一半。没想到,她整宿整宿不能休息,细心地照顾老爷子,换来的只是一般,还行,这么简单粗暴的评价。女家属瞪起眼睛疑惑道,你是?田亚男这才赶紧过来介绍,这是我们领导,这是我们领导下来检查工作了。家属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田姐照顾病人很尽心,很好,很好。李丽问,你满意吗?家属说,满意,满意。李丽就把家属意见记在回访一栏内。抬头看着家属说,我有时间就来回转转,看看护工的活干的咋样?家属满脸堆笑说,好,好。李丽说完起身向门外走去。田亚男却望着李丽慢慢远去的背影开始发呆......
过了一会儿,李丽再度返回。田亚男望着冲她走过来的李丽,站起身莫名其妙地望着她。
李丽冷着面孔说,姐姐,我刚才看了一下,她家正好该续费了。要不,你今晚就没工资了。田亚男望着李丽,嘴角动了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李丽看穿了她的心事,王静兰昨晚出事了,来不了了,我暂时接替她的工作。田亚男想想昨晚7点还在值班的王静兰,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王组长咋了?昨晚她还在值班,咋说出事就出事了?李丽依旧冷着面孔说,王大姐昨晚出车祸了,人在USO,即便醒过来也是植物人。听到这个噩耗,田亚男的心立马跟针扎一般,昨天还活蹦乱跳的王静兰咋转眼之间就人事不省了。李丽冷着面孔说,我正在处理王大姐的后事。
田亚男眼泪在眼睛里打转,我的心里咋这么难受?我的心里咋这么难受?李丽脸色温和下来,我心里也难受。田亚男还指望着王静兰给她找活,她是说话很温和的一个,最起码对她这种最底层的护工说话很温和,她以后还想靠她吃饭,可是......李丽眼圈也红了,转身往外走,背后扔下一句话,记得让家属续费,要不,你今晚就没工资了。李丽说话简单明了,一针见血,田亚男不得不听,只能流着泪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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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丽走后,田亚男望着病房顶发起呆来,便想起与王静兰相处的一幕幕往事。
那天晚六点,田亚男拉着拉杆箱背着黑背包走进病房,抬头便看见神经内科几个灯字招牌横挂在长长的医院走廊。这个科很陌生,陌生的环境,陌生的护士大夫,她没来这科干过活,便抬头认认真真地审视来回穿梭的病人。见病人们大都目光迟钝,走路一瘸一拐的,这才明白,他们大都是瘫痪脑梗病人。她曾在市三院神经内科干过两年,对这种病还是比较熟悉的。
田亚男把28寸的大行李箱拉到仓库外面,这里通常是护工吃饭休息换工装的地方。她抬起右手噹噹地敲了两下门,见没人回应,双眉皱了一下,推门进去,见空无一人,便拿起电话,拨通一串号码问,王组长,你在那?王静兰也同时问,你在哪?田亚男说,我在仓库门外。王静兰说,你往外面走。田亚男迟疑了一会儿,抬腿往外面走廊走去。这时,她看见一个身才苗条穿着白色分体工装,脑后带着藏蓝色头花的中年女人神采奕奕地朝她走来。田亚男抬头认真审视了王静兰一眼,但见她虽然个子不高,但却长相清秀,说话温和,眉宇间透着善良。见了面寒暄了几句,王静兰冲她笑道,你跟我来。田亚男尾随其后,王静兰带她穿过1病室走向阳台,对家属说,护工来了。
女家属看了田亚男一眼,刚打电话,让你捎一个男人用的尿壶,买好的,要多少钱给你多少钱!王静兰符合道,对,对,刚打电话,没打通,你打,我也打,双方都占线,谁也打不通。田亚男看了一眼女家属说,那我现在去买,这简单,我很快就买回来了。王静兰和家属望着田亚男咧开嘴满意地笑了。
田亚男转身走出病房,坐电梯下楼,来到常买东西的摊位说,老板,给我拿个男性尿壶,家属要好的。老板看看是熟人,拿出一个男性尿壶,这尿壶在超市卖10块钱,不还价。我们这卖6块钱,你给5块钱好了。田亚男想想家属说要买好的,5块钱买个尿壶,家属嫌赖咋办?她皱起眉头略作思索说,我还是给你10块钱吧,家属要好的。说着给老板扫了10块钱。老板拿出5块钱现金递过来,不能让你白跑,5块钱算小费。
田亚男顿时为难起来,不,不,你收着,我那能在病人身上挣钱?老板把5块钱装进田亚男裤兜说,吃个火腿肠,算我请客。田亚男还想说啥。老板却说,有我挣得就有你挣的。这时,王静兰打来电话催促道,买完赶紧回病房,病人还等着用哩!田亚男手伸进裤兜捏着那薄薄的5块钱,心里就七上八下的,抬头看看老板笑盈盈的脸,转头往回返。
田亚男返回病房,这才抬眼打量四周。但见阳台只有6、7平米那么大,正面全是1.5米高的窗户,凉气袭人,跟病房相差5、6摄氏度,靠墙放着一张被淘汰的病床,里墙根床头有插座,还挂在呼叫器,没有氧气管道,床旁是一个医用床头柜,上面放着降血压的医用器械,床前是单独的输液架子,这些组合成一个简易病房。床上躺着一个正在输液的白发光头老爷子,老爷子眼睛细小,黯淡无光,很显然身体不适。眼前的女家属眼睛细小如同拉开的席米一般,一头花白的长发被一个带着大花钻的发卡挽在脑后,身材发福矮小,穿戴如同乡下的老太太一般,说话哑嗓哑嗓的。
旁边站着一个中等身材扎着大马尾辫的年轻女孩,眼睛也细小,但穿戴时髦,说话绵软悠长,这让田亚男想起一个在省二院曾经照顾过的老太太的外孙女。外孙女说话温和慢慢悠悠的,时常趴在耳聋的老太太耳边轻轻说话,轻轻地融入她的世界,满脸的温柔让你觉得世界还这么美好温暖。
此时,田亚男止不住地被冻得打了个寒颤问,让老爷子住阳台,这么冷,他不会冻感冒吧!女家属陈艳霞瞪大眼睛说,老爷子那比这还冷!田亚男苦笑起来,啥,比阳台还冷,老爷子不感冒才怪哩!陈艳霞瞪大眼睛说,屋里就18度,你想那得多冷啊?我打算给老爷子改装一下,不行,装个空调。田亚男这才睁大眼睛冲她使劲点点头,心想早该修了。
田亚男以为老爷子自己可以撒尿,可看看他浑身捂着厚厚的棉服,颤颤巍巍的,站都站不起来,心里就开始发紧,这就是王静兰口中的自理病人?王静兰见状,拿起尿壶冲到前面,趴下老爷子的棉裤,扶着他撒尿。两个人忽然明白了啥似的,急忙上前帮忙。王静兰把老爷子的小鸡塞进尿壶,嘿嘿笑了起来,这样不就可以撒尿了吗?田亚男怔怔地望着王静兰,一时惊呆了。
撒完尿,阳台只剩下老爷子跟田亚男两人了。田亚男问,老爷子,你一宿起几次夜?老爷子害臊起来,一小时一次。田亚男心里一惊,啥?老爷子仍然实情相告,一小时起来一次。田亚男惊讶道,你咋起夜这么多次?老爷子说,我前列腺不好!田亚男经历过几个老爷子的尿频,说是自理,可老爷子真尿起来,一会儿一泡,一会儿一泡,尿的你整宿整宿都不能睡觉,真能把你尿草鸡了。
这时,田亚男忽然想起接活前王静兰跟她说,这活一天220块钱,钱虽然不多,可活清闲。老爷子自理,晚上上厕所都不用叫你,你可以好好睡个安生觉。田亚男是被好好睡个安生觉7个字打动的,钱虽然少点,可晚上能睡觉,那是她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于是,发微信,你就多给5块钱,225块吧。我不是跟你计较啥,是医院的饭太贵了,生活成本太高,挣的少了,根本不值当的干。王静兰也一副老好人的样子,痛痛快快地答应了,田亚男这才来接活。
可眼前的一切彻底打破了田亚男的幻想。于是,她发微信,王组长,病人说他前列腺不好,晚上一个小时起一次夜,一小时起一次夜,晚上能休息吗?跟你说的自理病人出入也太大了吧?王静兰看见微信,随后在门外叫她。田亚男走到门外,跟王静兰靠墙站成一排。王静兰说,家属说老爷子能自理,我就那样跟你说,可是......这么晚了,我去那找人换你?要不,你受点苦把今晚盯下来,明天我再找人换你。田亚男看看外面天色已晚,只能点头答应。王静兰说,你先干一宿看看,明天你如果还想干,我先紧着你。如果你不想干,我再找人。
田亚男眼珠转了几圈,目光灰暗下来,想想即将交的物业费,眼下找个活多不容易?为了生活,为了儿子的200万网贷,她只能拼了这条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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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艳霞见田亚男返回,你看着老爷子把饭吃了。田亚男点点头。陈艳霞问,你吃饭了吗?咱们都是打工的,没吃就一起吃口饭。田亚男一听这话,心里顿生温暖。出门在外,很少有人关心她的吃饭睡觉,抬头感激地望了家属一眼,我吃过了,真吃过了。随即打开两盒塑料盒饭,把两样菜平均调换了一半。陈艳霞见状不由地夸讲道,你做的非常好,非常好。田亚男笑了笑,端起盒饭去医院走廊的微波炉热饭了。
10分钟后,田亚男端着盒饭返回来。老爷子正输着液,桌子上的机器蹦着正降血压的药,机器把整个桌子都占满了,老爷子站起身想走,却咋也走不了。王静兰见状说,找几个凳子摞起来,就有饭桌了。陈艳霞走出阳台去向临床借凳子,田亚男也去借凳子,四个凳子摞起来,一个简单的小饭桌就摆在眼前。田亚男把饭菜摆上去,老爷子便香甜地吃了起来,把馒头掰成一个个小块泡进菜汤,用筷子夹起来一大口一大口地塞进嘴里。田亚男见状,老爷子是真饿了,吃的这么香。陈艳霞抬起头笑道,我们在家那受过这委屈?都一天没吃饭了,肯定饿坏了。田亚男望着老爷子的吃相咧开嘴爽快地笑了。老爷子吃到最后,用馒头擦了塑料饭盒的最后一点汤汁放进嘴里,端起小米粥,呼噜噜地往嘴里灌。
陈艳霞看老爷子快吃完,这才端起另一半菜,又问田亚男,你吃过没有?没吃过就一起吃点饭。田亚男心里再次温暖起来,摆摆手,你吃,你快吃,我来前在楼道的餐车上吃过了。陈艳霞笑了笑,这才开始自己吃饭。吃完饭,撤去板凳返还板凳。田亚男看看天色不早说,你该回家回家吧,天已经黑了,别走的太晚。陈艳霞来到老爷子面前,爹,在你住院期间就由这个护工姐姐照顾你了,咱们家人手少,都顾不上管你,只能请护工姐姐照顾你了。
田亚男也来到老爷子面前说,老爷子以后我来照顾你的生活好不好?我姓田,田亚男,你喊我小田就行。别不好意思,晚上喊小田就行。老爷子点点头应承道,小田。田亚男答应道,对,就喊小田,我就来照顾你了。陈艳霞说,你看着两样液体,液体输完,你和老爷子就可以休息了。田亚男看看陈艳霞答应道,好的,好的,我都是老护工了,你放心。
陈艳霞去外面转了一圈返回,满脸堆笑说,你真是找了个好活,我们老爷子事少,好伺候着呢!田亚男听见这话,心里感到很安慰。她因为陈艳霞这话,也想在她家好好干干看看。但想起老爷子的话,还是问,老爷子一宿起几次夜?陈艳霞说,起三四次吧!田亚男说,我刚问老爷子,他说一个小时起一次夜。陈艳霞说,你别听他的,就起3、4次夜,他老了,也不太清楚。
这时,田亚男心里的一块石头这才落了地,可事实真如陈艳霞说的那样吗?她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