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若薇看了看站在不远处高坡上望着洺州城的沈宁,随即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这座高坡正对着洺州城南城居中那座城门,王咆登基之后将这座城门改名为雄图门,从这名字就能看得出他心中志向。
她走到沈宁身边的时候,沈宁回头对她笑了笑。
“窦士城经营河北多年,这洺州城改建的也是这般坚固。
就算用火药堆堆过去炸,损失的士兵必然也不再少数。
你看,每隔差不多二十步就装了一座床子弩,箭楼又修的如此密集,马脸比一般城池修的也要突出不少,城墙上的弓箭手放箭就没有死角,想靠近,不折损几千人马难。
即便是靠近了,火药堆积在城门口也需要世间,羽箭覆盖着射下来,士兵们伤亡更大,如果城门都被堵死了的话……死那么多人也是徒劳。”
秦若薇点了点头,有些歉疚的说道:“还没有想到办法联络城里的吴不善,通闻府的好手虽然不少,但洺州的城墙委实太高了些,不用套索铁爪根本上不去。
可现在城墙上的守军这么密集,铁爪才抛上去就会被人发现。”
沈宁道:“粮草上倒是不必担心什么,师父运来的粮食足够大军消耗一个月的。
后续的粮草已经起运,水路上咱们占着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所以这件事你也不用太心急,总会有办法。”
“说到水路……”
秦若薇问道:“如果那些悄然入关的铁勒人真的走水路,王咆若是知道了只怕会跳着脚骂娘。”
沈宁忍不住笑了起来:“草原人步战,下了马就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若是再上了船,那就更不必担心什么。
我已经急令徐鸿雁把水师分作两路,分别沿河而上,如果铁勒人真的劫掠船只顺河而下的不管走那一条,都会被水师堵住。”
“给札木合出主意的,真不知道是个中原人还是草原人。”
秦若薇微笑道:“敌人身边有这样一个军师,比在札木合身边打进去是个通闻府的密探还要管用。
这人如果是个草原人,那就不可怕,因为他根本就不了解中原的情况。
如果是个中原人,从他的策略来看此人也已经多年没有回到过中原了,根本就不知道……
咱们宁军最强大的除了骑兵和重甲步兵之外,还有一支远超大周当年规模的水师。”
沈宁将视线从洺州城方向收回来,缓步走下高坡:“如果实在想不到进城的法子,我让徐一舟派兵在夜里攻一攻,集中兵力打一打南门。
这样或可把城墙上的守军都聚拢到南门方向,谍子在人少的地放攀爬城墙或许还能进去。”
“吴不善是个老成持重能做大事的,他说不定已经在城里想办法了。”
秦若薇说道:“现在担心的,还有李薄的话到底做不做得准。
如果他说的是都是编造出来只求活命的……”
“他不敢。”
沈宁笑了笑说道:“这种谎话他知道瞒不住人,就算瞒得住也瞒不了多久,若是让我知道了都是他编造出来的,他难道不知道自己的下场?”
“最好……”
秦若薇道:“让李薄也进洺州城。”
沈宁微微愕然,然后忍不住畅然而笑:“你把李薄丢进笼子里,不怕吓死他?”
“他进去之后才是不立功就必死无疑的下场,既然谍子是要进城的,那就索性带上他……
进了城之后他就算为了自己也不会轻易暴露,所以碟子们的安全反倒有保证。”
“试试吧。”
沈宁一边走一边说道:“今夜让徐一舟调兵攻一阵试试,如果不行,后日让通闻府二部的人把火药运上来,我就不信炸上一天一夜,就算城门堵住难道还炸不开一座洺州城?”
秦若薇嗯了一声,又问道:“大业城里的事,真的要继续等下去?”
“再等等吧。”
沈宁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有时候我总想不通一件事,为什么有些人把谋逆造反想的那么简单容易?
就算通闻府的人没察觉,杜如海他们也没察觉,他们突然发难占了大业城,难道就觉得占了整个天下?
都城被占了,他们就以为大唐就全是他们的了?”
秦若薇道:“大周末年仓促造反的人有的是,归结起来就一个原因……是因为他们又贪又怕。”
“这四个字精辟。”
沈宁哈哈笑道:“明明没有能力成就大事,却偏偏担心造反的晚了被别人夺去江山,却根本没看清楚自己手里有没有得天下的本钱。
以为拉拢一些个朝臣,以为和军中诸将暗中勾结就能得了大势?
我之所以说等等,就是想看看到底有多少人做着这两手准备。
大业城里那些人之所以觉着有成功的把握,其实还是因为军中他们勾结了一批人……
而他们却忘了,这些将领仅仅是在以防万一罢了。”
“我要灭掉城里那些人易如反掌,他们一灭,军中那几个将领才不会傻乎乎站出来说什么,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沈宁笑了笑说道:“我的心没有那么狠,但既然江山已经在我手里了,有怎么能让别人再去祸害?现在多杀几个人如果能让他们长记性的话,以后也会少流许多血。”
……
……
草原
李洪基看了看不远处被押着往大营方向走的铁勒俘虏,忍不住眉头皱了起来。
“整个大营里都没有一万骑兵,刚才审问了几个俘虏,他们说札木合带着大队人马前一个月就趁夜分批撤走了,具体去了什么地方他们也不知道,只让留守的人不可轻易出动,也不要让咱们发现了大营已经空虚。”
呼乞那朵颜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今日一早呼乞那重礼派人送回来消息,他已经带兵往回返了,铁勒人的家乡被他来来回回屠了几遍,杀人数万,牛羊马匹更是劫掠回来无数,铁勒人的家算是毁了。
可如果札木合是一个月前就开始偷偷分批撤兵的,不是回去救援家乡又是去了哪儿?”
“糟了!”
坐在一边休息的景守信忽然脸色一变,猛的站起身子说道:“圣女殿下,我要立刻带着人马回涿郡去。
我担心,札木合是带着人马悄悄南下侵扰涿郡去了。”
“这倒不是没有可能!”
李洪基脸色也跟着变了:“老将军,我和你一块回去。”
他转头对呼乞那朵颜说道:“草原上的战事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就算札木合不是南下而是找了个地方躲起来,我们留下不留下对战局的影响也不大,冬天的时候冒充铁勒人在草原上一阵烧杀,现在各部族都发誓对你效忠。
札木合没有了兵员,就再没什么可怕的。”
“既然你们担心涿郡,我也不能留住你们。”
呼乞那朵颜说道:“你们带上黑野人的两个万人队一起走,乌溪其格就在宁王身边,他们忠于其格,不会不尊号令。”
“也好。”
景守信点了点头没有拒绝:“我们这便启程开拔,如果札木合藏了起来你再派人火速传递消息就是。”
下午的时候,所有沿途所需的粮草就已经准备好。
李洪基当初带着出塞的一万精骑只剩下不足五千人,倒是景守信的骑兵损失不大。
再加上黑野族的两个万人队,大约五万骑兵离开了狼厥人的营地,浩浩荡荡的往南行进。
呼乞那朵颜直到李洪基他们的背影消失不见才转过身,回到大帐里坐下,沉思了一会儿提笔给沈宁写了一封信。
信些好之后,她交给身边通闻府的人用最快的速度送出去。
将信交给了通闻府的人之后,呼乞那朵颜忽然觉着整个人都轻松下来不少。
铁勒人走了,很大概率是南下去侵扰中原。
至于札木合怎么会做出这么愚蠢的决定呼乞那朵颜不理解,但她却坚信这个错误的决定让狼厥人因此而受益良多。
如果札木合真的南下,怎么可能毫发无损的回来?
如今中原掌权的是沈宁,他对外敌是个什么态度呼乞那朵颜自然清楚。
就算是中原的事放一放,也要先把敢入侵的外敌杀一个干干净净。
当年他还没有在中原站稳脚跟,就敢带着几千骑兵跑去太原对付呼乞那延世吉。
如今兵强马壮,怎么可能放任札木合在中原为非作歹?
“也不知道你的心是生来就那么大,还是比别人看得都重一些……
你把整个中原当做你的家,自然不允许别人在你家里捣乱。”
“只是……莫非你忘了答应过我,要来草原的?”
……
……
夜里宁军攻了一个时辰,却也不是实打实的进攻。
虽然将洺州城上的守军吸引过来不少,但密探还是没能找到机会爬进去。
其他各处的防卫依然严密,毕竟城内的周军数量并不少,用于防守也谈不上捉襟见肘。
城里的吴不善听到外面攻城也没急着做什么,而是安排人准备去拜访那些有用处的朝廷官员。
尤其是军方的人,比如现在权力极大的夏侯不让。
就在宁军佯攻之后的第三天,天气格外的好。
费六换了一身富贵气十足的锦衣,雇了一辆马车缓缓的驶向裴扬的府邸。
到了大门口的时候费六还犹豫了一下有什么身份什么理由求见,没想到的是,只和看门的下人说了一声,立刻就被请了进去。
他不由得笑了笑,心说这裴府的下人倒是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