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的后备厢侧门徐徐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满满当当的鲜花，一束一束，绚烂多姿，几个大小不一的精致粉色礼盒被簇拥在中心，静静斜倚。
“你不必如此。”
杨捷熙心头一震，如果她猜不到李昭的用意，那她也太蠢了。她只能趁李昭说出口之前，彻底打消他的念头。
“就当叙叙旧，好吗？”李昭恳切说道。
他将最靠近门侧的几束花塞到边上，清出可供一人坐的空间，又脱下外套，平铺在车厢内。
“我们好多年没有见面了。我就想和你说说话。这里挺安静的。”
李昭轻轻说道，语气很软。
他一手搭在车顶，一手做出邀请的姿势。
杨捷熙登着高跟鞋，确实有些腿酸。于是，她伸手搭住后备车厢边缘，身体轻盈向上一跃，坐上了后备车厢边缘，双腿自然弯曲，微微荡了几下。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回到了十六岁的青葱岁月。
她就这样坐在操场看台的高处，小腿荡啊荡，嘴里咬着冰淇淋，看李昭练跳高。
她眼角余光不由地瞥向李昭。在她坐上车厢之后，李昭明显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神色松快不少。
他站在杨捷熙身边，略弯了弯腰，伸手探向杨捷熙身后，取出一个小巧的粉色礼盒。
礼盒打开。
红色绒布上一块金牌闪耀微光。
“这是我刚升到成人组拿到的第一个世界冠军，破了亚洲记录。”他说道。
杨捷熙点头，将奖牌接了过来，放在手心仔细端详，说：“我记得。那时候，你们学校的大广播天天循环播放这个喜讯。”
李昭的眼里涌出温柔的笑意，但是，很快，一股悲伤漫上他的双眼。
“我们分手的时候，你说没有钱就没有爱情，也没有将来。那时候，我天真的以为，拿到世界冠军，我出息了，就可以挽回一切。我去你家找你，碰到了你妈妈。她说你最近成绩倒退得很厉害，得专心学习，让我等你考上大学，等自己更优秀的时候再来找你。”
杨捷熙点了点头，说：“其实，我上了高中，成绩就起伏很大。我妈为了让我能考到Z大，把工作都辞了，一门心思陪读，每天接送我上各个补习班，连哥哥家都只允许我过年的时候才能去。尤其到了高三，可真的是太累了，每天眼睛一睁开就得做试卷，学到晚上十一二点才可以。我妈说我必须考到Z大，不然她就不认我。”
李昭弯了弯嘴角，说：“看来，那一年我们都很辛苦呀。”
李昭又弯下腰，取出第二个礼盒。
里面是一只可爱风的名牌包包，当年的爆款。
“第二年，我获得了世锦赛冠军，获得了好多好多的关注，居然有很多人来找我拍广告。队里的师兄弟都说我红了，有粉丝了，有商业价值了。”
“我看到师兄的女朋友老是背这个包，和你常用的书包有一样的标志。我一打听，才知道原来那个不起眼的包那么贵。我才有点理解，你妈妈为什么要骂我穷练体育的。我们之间的差距原来那么大。”
李昭夸张地双手比划出一个距离，自嘲地笑了一下。
“李昭，其实我......”杨捷熙想说什么又说不下去。难道要告诉他，其实她家是穷光蛋，但是又贪慕虚荣，所以她妈想法子从哥哥、从外婆手上弄钱花吗？难道要告诉他，她也和她妈妈一样，爱享受，怕吃苦，只想过富贵日子？
李昭拿出第三个盒子。
“不过，那两年，我还是挺开心的。我的成绩一直很好，接连拿了好几个冠军，人气一路走高，有奖金拿，还有很多广告费。攒了一笔钱后，我就在水云间买了一套大平层。”
第三个礼盒里赫然就是一本红色的房产证。
杨捷熙暗道还是李昭会规划，知道买房。不像她和杨茉，弄到钱了就知道吃喝玩乐，买些不保值的奢侈品，这么多年，居然还住在外婆送她们的两居室里。
李昭将房本打开，说：“我也写了你的名字。”
这下，杨捷熙差点跳了起来，她支吾道：“这，这，不太好吧。”就算他买得早，在当时也得花上千万吧。
“我去你的大学找你。我真的很天真，我当时觉得，我已经很有钱了，你知道吗？我想，有了这本房产证，你妈妈就会同意我们在一起。”
“在宿舍楼下，我看到你把一个男生送你的手链扔了出去。”
听到这里，杨捷熙转头，看向李昭。
她了然一笑，忽然就释怀。她和李昭的之间的种种，现在了断也挺好。
“你听到我说的金句了。十亿，哈哈。”
“所以，你离开了。”
杨捷熙盯着李昭，见到他俊美的脸上升起淡淡的红晕，眼眸里闪过几分慌乱。
“熙熙，我不是对你有意见。真的，我只是觉得自己很搞笑，我太自以为是了。我以为买了一套房，有几百万的存款，我们之间就没有障碍。但是，其实，不是的。你从来都有更好的选择，我离开，是因为我不配。”
他垂下头去，声音越来越低。
杨捷熙垂眸，看见李昭的脚尖处，砸落下了一颗水滴。
那，应该是他的眼泪。
此时此刻， 李昭对她是真心的。
“后来呢？”她轻轻问出口，从一旁的花束中抽了一只玫瑰拿在手中，随意把玩着。
李昭重新打起精神。他再次抬头时，果然，眼眶中有淡淡的水光，在盈盈发亮。
“我想，我得更努力一点。只是，事与愿违，我的成绩出现波动，身体状态也时常有问题。之后，临近年末的时候，我出了车祸。”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轻飘飘的，似乎只是小事一桩。
但是，杨捷熙心里清楚，这场车祸彻底断送了他的运动生涯。
“年末？”她脑中忽然闪过什么，迟疑了一会儿后，说：“那个时候，我刚刚结婚。”
“是啊，我去了你们学院，听到很多同学说你嫁了一个超级富豪，那个人长得也特别帅”
杨捷熙快速道：“你又去学校找我了，还知道我结婚了。”
“所以...”她的心忽然一抖，有一件她害怕的事情似乎已然发生。
“你出车祸是因为我......”
杨捷熙难以接受这一点，她声音透着慌乱和歉疚，手中的玫瑰无声地掉落在地，红色花瓣四散开来。
李昭打断她的话，一口说道：“不，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他笃定说道：“福祸相依，我现在也很好，至少你妈妈不会再反对了。”
“熙熙，我现在真的有钱了，你喜欢的衣服、包包，我都买的起。我们复合，好不好？”
李昭来到了杨捷熙身前，小心地伸出手，触摸到她的肩膀，但又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他在等答案。
杨捷熙的心又乱了，手指像长了自我意识一样不断地揪着身上礼服的褶皱。
她听到李昭温柔的嗓音：“你可以慢慢想，我不急的。这么多年，我都等了，再多等等也没关系。”
“我刚刚说的这些事情从来不是在逼你，我只是想证明，我对你，是真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