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禹翔心里头明白，想是想不出个所以然的，得行动起来，哪怕就是开口说说，也能说出点门道来。他这一开口，脑袋是越说越灵光，自己都给自己开了窍，又举了个鲜活的例子：有回他想买蓝牙耳机，先是在网上搜罗了一大堆攻略，把那些蓝牙耳机的参数指标摸得透透的，心里头有了底，就在网上一口气拍下了十款有十五天试听和七天无理由退货的。然后呢，他一天试一款，挨着个儿来，最后挑中了一款称心的，剩下的二话不说，全都给退了回去。
这王禹翔的招数，要是放到线下实体店，那又该是咋样一番光景呢？
别的不提，单说实体店的选择面，那就窄得多了。去卖大米的店，就只有大米那几款耳机；去卖水果的店，那就更别提了，压根儿就没耳机卖。除非是去那种专门卖耳机的店，可能款式会多点，但再怎么多，也比不上网上的琳琅满目啊。专卖店、专业店，他们的长处是能立马试听音质，可蓝牙耳机的续航时间也是个大问题啊。不同人听的习惯不一样，续航时间差别也大，光看耳机上标的可不准，得自己实打实地听听才知道。
再说了，佩戴舒适度也是个大事儿。有的蓝牙耳机说戴着耳朵不疼，大多数人戴一个小时可能真不疼，但戴个半天一天的，很多就受不了了，除非那款耳机和自己的耳朵特别对脾气。这事儿啊，也得戴久了才知道合不合适。实体店就算让你戴一天，你也不可能真戴那么久，要是让你带回家试听，第二天还得跑回去还，那得多麻烦啊！
王禹翔头上那稀松的头发，被这一番话激发得仿佛有了光彩，在无问斋头顶的水晶灯照耀下，他头发中间的那片地中海，也亮闪闪的，像是在回应着什么。他滔滔不绝地说了一通后，甩出了一句自认为非常经典又有逼格的总结词：“纵使服务臻至无瑕的阈值，商业终将困于厌倦频度的熵增漩涡——当选择半径吞噬时间距离，需求的伊甸园便永远坍缩为参数矩阵中不可逆的虚数解！”
说这句总结时，王禹翔竟霍然起立，右手轻轻捻着额前那几缕稀疏的发丝，做了个抖腕仰头的姿势，颇有几分粤剧名伶的风范，随后才以那抑扬顿挫的语调，缓缓吐露而出。这一番言辞，听在众人耳中，竟如同某位哲人的至理名言，飘渺中带着深邃，让人回味无穷。
张金枇见状，连忙拍手叫好，掌声如爆竹般噼噼啪啪响起。无问僧也是哈哈大笑，随即加入了鼓掌的行列。于是乎，众人纷纷效仿，掌声如潮，响彻整个无问斋。王禹翔此刻满脸得意之色，双手抱拳，向四周作揖一圈，笑道：“多谢诸位捧场！”
接下来，轮到陆静来发表她的“反调”了。陆静这人，本就像个局外人，心里头没藏着掖着什么独到见解。为何没站队赞成呢？缘由甚是逗趣，并非因为她真有什么反骨，实在是前头几位已经把赞成的理由搜罗了个遍，她觉得自己再开口，也不过是拾人牙慧，没啥新意。又不想随便哼哈应付，索性就做了个沉默是金的看客。心里盘算着，倘若无问僧真点到她头上，她就来个“三板斧”：“没想法、我不懂、我愚钝”，实在不行，嘿，就使出杀手锏——哭鼻子给你看！无问僧对她也是束手无策，毕竟，她是最小的小师妹嘛，总得让着些。
要说陆静对啥最上心，那非游戏莫属了。都四十好几的年纪，还跟个孩子似的，整天沉迷于那虚拟世界。一提起游戏，她的话匣子就像开了闸的洪水，滔滔不绝，玩得那叫一个溜，这方面，她确实有着过人的天赋。
不过，王禹翔那番高谈阔论，倒是意外地点燃了陆静心中的火花，让她也琢磨出了自己的独到见解。陆静说，她逛超市商场，最怕的就是那些店员跟苍蝇似的，围着你问东问西，总感觉他们不怀好意，非得给你推销点什么。所以，每次见服务员靠近，她就跟挥苍蝇似的，连连摆手，让他们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更烦的是去美容院，陆静可是美容院的常客，但每次去都怕那些美容技师和接待员叽叽喳喳个不停，还一个劲儿地夸“哎呀姐姐你好漂亮啊”，听得她浑身起鸡皮疙瘩，生怕他们接下来又要推销一大堆东西。所以，陆静去美容院，都会先放下一句狠话：“我不问，你们就别吱声，不然，哼哼，后果自负！”
除了美容院，逛街买衣服也是陆静的一大乐事。陆静这把年纪了，还紧追着汉服潮流不放，爱去凑那热闹，当个资深的“汉服玩家”。她买东西多半是在线上搞定，一买就是一大堆，回来慢慢挑慢慢选，试穿之后，喜欢的就留下来，不喜欢的，嘿，七天无理由退货，轻松搞定！去国学班听课，她必穿汉服；学古琴也是，一身古装打扮，恍如穿越而来，那叫一个惬意。别看她整天好像无所事事，其实她失业多年，全靠收租过日子，标准的现代版“包租婆”，不搞这些，她还真就闲得慌。
所以，陆静一说起自己的经历，就总结出了这么个道理：“实体店啊，连体验服务都快成摆设了，想回到过去那风光日子，难喽！”
陆静觉得自己这反对意见，比王禹翔的装逼高明多了。王禹翔那反对意见，就像是“武功再高，也敌不过一枪一炮”，而陆静呢，直接就是“武功都过时了，现代科技一枪撂倒”。虽都是反对，但角度却是天差地别。
陆静和王禹翔，一个学历顶尖，一个学历垫底，陆静一直对王禹翔那得意洋洋的样子不爽。这回她觉得自己的观点把王禹翔比下去了，心里头那个美呀，笑眯眯地盯着王禹翔，心里头哼着小曲儿“道理不够，装逼来凑”哼哼，她这一刻感觉自己好像赢了个满堂彩似的。
更令众人诧异的是，连一向寡言的无问僧都开口称赞了一句，言道体验服务这物事委实是个伪命题，不可将肉身消费混同于体验服务，这不啻于给陆静竖起了大拇指。陆静平日里鲜少受到夸赞，此番可谓是乐不可支，竟直接嚷着让大伙儿鼓掌，众人念及小师妹平日的可爱，掌声自是毫不吝啬，噼里啪啦地响起，犹如鞭炮齐鸣，热闹非凡。
最后，轮到陈广熙发言，他瞬间成了全场的焦点。只见他轻描淡写地吐出一句，瞬时将反对的声浪推向了新的高峰：“优质服务，那乃是基本功，非加分之项也。倘若连这基本功都修炼不到位，任凭你如何花样百出地讨好客户，亦是徒劳无功。”
众人纷纷发表完意见后，无问僧并未急于扮演裁判的角色，评判谁是谁非，反倒是被大家的话语所触动，演讲的热情又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开启了新一轮热情洋溢的阐述：“咱们再来聊聊需求这档子事。需求嘛，说白了便是因缺而思，因无而求。譬如没了大米，便思大米；没了蔬菜、没了猪肉、没了牛肉、没了牦牛肉，皆是同理，皆因缺失，方才有了需求。”
“假使啊，此刻你们面前摆着一桌五星级大厨精心烹制的美味佳肴，任你们敞开肚皮享用，你们会如何？若仅有一道菜，那定然是先想着填饱肚子，对吧？若是十道菜，或许便挨个品尝，而后挑选心仪之味大快朵颐，定要吃得心满意足。那倘若有一百道菜呢？估摸着你们也就每样浅尝辄止。一千道菜？哎哟喂，陆静你这小吃货怕是要目瞪口呆了，如此多菜肴，该如何选择是好？随便吧，吃上几十道，或许便摆手称饱，即便是龙肉摆在面前，也懒得动弹了。嘿，翔子哥，你笑甚？倘若你已吃了一百道，实在难以下咽，可思思非逼你再吃一百道，不吃便不嫁你，你可是还得硬着头皮上？”
众人闻此言，皆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王禹翔，随即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无问僧越讲越起劲儿，只觉身上阵阵发热，随手将外套一脱，丢在一旁，又大步走到一侧，猛地推开落地窗，手舞足蹈地继续道：“文明的步子，说白了就是不断给咱们添选项的过程。选项少，文明就显得糙；选项多，文明才上档次。如今这商业文明，选项多得跟米似的。不过啊，每回选择都得费点儿脑子，这便是认知的成本。选项少时，成本自然低，比比划划就定了。可选项一多，成本就嗖嗖往上涨，有时候真让人头疼。这时候，咱们就会嘀咕‘选择咋这么难呢’，其实啊，这是厌倦频度在捣乱。”
他稍稍一顿，环视众人，接着又说：“咱们从创业的角度看，这么多选择，羊群效应就像是个潜意识里的小窍门，帮咱们快速做决定，省得认知成本太高。”
说着，无问僧站起身，大步走到白板前，挥笔写下“选择——认知成本”几个大字，然后转身一指白板：“就拿翔子来说，刚开始和女友处的时候，选项少，轻轻松松就定了。可时间一长，诱惑多了，选择也多了，他就开始犯难了。这种选择疲劳让他怀疑自己之前的决定，心里头比来比去，纠结得很。这啊，也是厌倦频度的杰作。”
无问僧拿起红笔，在“厌倦频度”四个字边上潇洒地画了个圈，又抄起箭头笔，毫不犹豫地指向“选择——认知成本”。他接着娓娓道来：
“厌倦这东西，就像吃三文鱼，吃多了就腻，所以叫厌倦频度。假如你爱吃三文鱼，连吃七天，顿顿都是，到周末，你恐怕看见三文鱼就想吐，说不定一年都不想再碰。可要是只吃三天，过俩月，你又想那味儿了。要是只吃一顿，下周你还惦记着。这其中的变化，就是选择和认知成本在捣鬼。
所以啊，电商没普及的时候，商品虽多，但知道的不容易，那是需求时代。现在电商普及了，商品多得挑花眼，就成了厌倦时代。那么，服务好，讨好消费者，能不能回到需求时代呢？不管你觉得能还是不能，都得看‘选择’二字，选择决定一切。实体门店的4721规律里，时间半径和厌倦频度是核心，其实就是选择的时间成本和认知成本……”
无问僧讲得满脸通红，眉飞色舞，口水都快溅到前排听众脸上了，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初时，众人还凝神倾听，可渐渐地，他们发现无问僧似乎陷入了自我陶醉，嘴里蹦出的哲学逻辑越来越玄乎。众人面面相觑，只觉得无问僧的话像天书一样晦涩难懂，拗口的逻辑概念一连串地往外冒。他嗓门越来越大，声调越来越高，情绪越来越激昂。众人心知，这无问僧一旦进入这种癫狂状态，没个两三个小时是停不下来的。总不能就这么坐着，听他唠叨那些令人费解的概念吧？
更要命的是，谁要是打断无问僧的演讲，这老家伙可是会翻脸的。众人束手无策，唯独陆静心里有数。她突然大喝一声：“老师，吟诗！”
无问僧一愣，停下了滔滔不绝的演讲，疑惑地望着陆静：“吟诗？什么吟诗？”
陆静笑眯眯地说：“4721规律啊，您作一首诗送给我们呗。”
对于无问僧来说，吟诗可比登天还难。作诗得应景切意，可他这老爷子诗词歌赋的功底实在不敢恭维。不过他是个不服输的性子，每每写文章收尾时，总要附上一首诗以显风雅。这习惯便成了结束演讲的信号。此刻陆静向无问僧讨诗，用意再明显不过。无问僧要是再继续滔滔不绝，那可就太不好意思了。他只得绞尽脑汁琢磨出一首诗来，以表心意。而一旦作出诗来，这场演讲也就算告一段落了。
无问僧心里暗自嘀咕着这难题，不由得挠了挠头，端起茶杯喝了起来，开始琢磨怎么作诗送给这几个学生。只见他眉头紧锁，时而低头沉思，时而抬头望天，仿佛在和天地间的灵感较劲。众人见状，都屏息以待，心里暗自祈祷：但愿这无问僧能快点作出一首诗来，好让这场演讲早点结束。
好在无问僧虽然文学造诣不高，但打油诗还是玩得转的。他沉吟了半晌，脸上突然一喜，随后摇头晃脑地吟诵起来，还吩咐陆静赶紧拿笔记下：
花开五月满堂香，叶落七月瑟瑟黄。
月明廿一寒水照，业绩起伏潮落长。
红笔醒目圈厌倦，箭头指向认知障。
三文鱼例诠释详，智慧无涯辩领航。
无问僧被陆静那一嗓子吼得，竟憋出了一首《4721规律打油诗》。这事儿，算是告一段落，翻篇了。可他心里仍觉得不够尽兴，正琢磨着再找个学生来“开涮”。眼睛在众人身上溜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李一杲身上。他猛地想起，今儿个大家伙儿可是冲着李一杲那预制菜项目来的，这事儿还没扯上一句呢。心里一乐，手指在空中划了个圈，一脸严肃地对李一杲说：“一呆哥啊，我知道你们对项目那是满心期待。不过咱先不说预制菜，就说你们当年那个红火一时的海霸自助餐连锁，我个人觉得啊，就算没那场突如其来的疫情，你们那项目也未必能长久。顶多再撑个两年，估计就得碰上大坎儿，倒闭了事。”
无问僧这话一出，就像往李一杲心里扔了个手榴弹。李一杲哪能忍，立马激动地反驳道：“老师，您这话可有点儿不地道了。要是没疫情，我们现在至少得开上百家门店，年营收铁定超三亿。银行得抢着给我们贷款，股权融资也不在话下，供应商也得给我们宽松的账期。就算按那4-7-21规律，新店赚的钱也足够填老店低谷的窟窿了……”
“好了好了，别激动。”无问僧没等李一杲说完，就打断了他，眼神柔和地看了他一眼，语重心长地说，“一呆哥，我知道你心里憋屈。但我要说的不是你们经营能力不行，而是路子走偏了。路子不对，迟早得栽跟头，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李一杲听了无问僧这话，愣住了，脸上写满了疑惑。“啊？路子错了？”
赵不琼也是一脸茫然，她看向无问僧，语气急切地说：“当初我们问老师意见时，您还说这自助餐项目是个不错的创新呢。老师，您可不能马后炮啊。”
这时，坐在一旁的陈广熙心里已经明白了。他刚才注意到无问僧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指向了自己，现在又听到无问僧和李一杲两夫妻的对话，知道无问僧这是要让自己上场了。他举手示意无问僧：“老师，您是不是想说，当年我创业时您跟我说的那句话，‘如果仅仅为了赚钱而创业，那路子就错了’？是这个意思吗？”
无问僧一听这话，脸上立马变得生动起来，瞪大眼睛紧紧盯着陈广熙，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大声嚷嚷道：“对！对！来来来，广熙，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呢？你快说说，为什么不能为了赚钱而创业？不为赚钱那创业还图个啥呀！你这道理可得给我掰扯清楚。”
李一杲也盯着陈广熙，表情比无问僧还夸张，一脸不屑地追问：“哎呀，三师弟啊，听说你创业赚了不少钱，是不是成小富翁了？现在有没有拿钱出来做善事啊？难道你创业不是为了赚钱？”
赵不琼看出老公这次是真的恼了，赶紧拉了拉他的衣袖，让他别再说了。然后她一脸歉意地看向陈广熙，说：“三师兄，我也挺好奇你的创业经历的，你能不能给我们讲讲你创业的起因呢？”
众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陈广熙，等着他回答。陈广熙并没在意李一杲的不满和质问，他清了清嗓子，整理了一下思绪，才慢悠悠地说：“当年我准备创业时，想做的是酥饼生意。周围的人都反对，说这是红海市场，没出路。我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给老师打电话请教。老师问我创业是不是为了赚钱。我说赚钱是一方面，主要是因为一位老人的心愿。然后我就给老师讲了那位老人的故事。老师听完后说了一句话，让我一直记到现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