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5点半,护士就来给老太太量血压了。田若男惊得一下子从床上翻身坐起来,叠铺盖收拾整理一切,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
田若男先把自己收拾好。随后,给老太太端来一盆温热的洗脸水,拉过方凳放在老太太面前,把脸盆放在上面。把牙缸接满水,牙刷挤上牙膏,一一放在老太太面前。老太太就着脸盆哗啦啦地开始洗脸,刷牙。洗漱完,田若男撤去一切,端来一杯温开水,让她把降压药吃下去。
上午九点钟,护士就来给老太太输液了。
快中午了,王树辉打来电话,问老太太中午想吃啥饭?老太太没挑食,说:“你愿意买啥买啥,买啥我就吃啥。”王树辉说:“知道了。”中午时,外卖送来两大份大馅饺子,和两份小菜。老太太一看收费清单,说:“六十多块钱一顿饭,这小子真舍得花钱。”田若男知道老太太心疼钱,说:“你现在正在康复,吃点好的是应该的,这钱花在刀刃上,很值。况且,你这是车祸,保险肯定会把保姆费用和饭钱给你报销的。”老太太这才转悲为喜,说:“我儿子知道我爱吃他家的大馅饺子,特意给我定的。”田若男说:“你儿子很孝顺你,才舍得为你花钱的。”老太太望着田若男就开心地笑起来。田若男想想昨晚给王树辉发的微信信息,再看看面前的大馅饺子,心里就感慨万千的。
过了两天,病房转来一个刚从US0转出来的重病号老太太。
老太太刚来病房时,光着身子,浑身上下没穿一根线丝。她是被几个男人用被子裹着,用担架抬进病房的。随后,跟进来一个体型肥胖,个子矮小肩上背着铺盖卷,手里拿着一大堆行李的老女人。老女人很邋遢,进病房就把被褥乱糟糟地堆在靠窗户的角落里。病房还来了一个上岁数的老爷子和一个漂亮的年轻女人。年轻女人进病房就用湿巾给老太太擦试柜子、病床护栏,窗台。擦拭完,各处还铺了崭新的报纸,让一切看起来都干净整洁。一个邋遢的要命,一个又干净的要命,一个屋同伺候一个病人的两个女人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田若男见状,就询问家属情况。老女人告诉她,她是护工,已经伺候老太太40多天了。田若男第一次听到护工两个字,就很好奇地注视着老太太的一举一动。再问年轻女人,年轻女人说:“有病的是我的母亲,我就在附近住,每天可以给我娘做饭送来。”田若男轻轻地点头称赞道:“闺女是娘的贴身小棉袄,真不错。”田若男问老男人:“那这位是?”年轻女人说:“他是我爹。我娘住院,我爹在家待不住,就每天往医院跑。”老爷子笑着解释道:“我在家,坐也不是,立也不是,还不如来医院,每天守着她看着她心里踏实。”田若男就被老夫妻之间朴素的爱情感动了。
吃过中午饭,田若男想午休,可看看临床被占了,就跑到医院外面商店买了地垫铺在靠门口的里墙根地上,从棉被包掏出被褥铺上去。躺在上面,一面看着老太太输液,一面平躺着休息。
两点钟,医生护士都上班了,田若男赶紧把铺盖叠起来,整整齐齐地放进棉被包。两点半,老太太输完液。正好,一个年轻的穿着白大褂的女康复师走进病房,来给老太太做康复锻炼。田若男看见,赶紧站起身腾地方配合做康复。老太太很坚强,一声不吭地配合着做康复。一会儿工夫,老太太的背部被汗水都湿透了。田若男想起自己在按摩店学到的按摩技术,认真地看着康复师做康复的一招一式。半个小时很快过去了,康复师看看手上的表,收工走了。田若男结合自己的按摩技术,给老太太做按摩加康复动作的全新锻炼,说:“我这做康复不收费,比康复师短短的半小时要合算。”老太太看自己占了便宜,就咧开嘴开心地笑了。
屋里没别人时,田若男就跟女护工聊天。田若男看女护工满脸皱纹,一把年纪就问她多大了?女护工说:“我62岁了。”田若男惊讶道:“都这岁数了,还出来干活,太厉害了。”女护工说:“我是老农民,没退休金,不干活就没钱花。孩子们有家有业,挣了钱都不够自己花,哪有钱给咱们?”田若男听见女护工这样说,想起自己目前的艰难处境,说:“孩子们不找咱要钱就不错了,还指望着他们给钱,那真是做白日梦。”女护工说:“咱能行能动的,能自己挣钱养活自己,就不问孩子们要钱。”提到钱,田若男突然对女护工的工资好奇起来,问:“你一天多少工资?”女护工说:“不管吃,一天260元。”田若男惊讶道:“这么高工资?”老太太却说:“一个小时10块钱,多吗?再说,病人刚出重症监护室,像吸痰打胃管这些活家属根本干不了。”田若男这才知道,女护工是凭技术凭本事吃饭的。”田若男想想同样在医院干活,自己一个月只有4300元工资,女护工却有近8000元的工资,这中间的悬殊,让她心里萌生出一种大胆的想法。
田若男接着问:“你一天挣那么多钱,干了那么多年,肯定攒下不少钱。”老太太却说:“攒啥钱?我这活看着挣得多,可一年干4个月,挣得钱都给老爷子吃药了,根本落不下啥钱。”老太太接过腔说:“这山看着那山高,人没有满足的时候。”田若男说:“人都这样,不干那行不知道,干干才知道,真是干一行恨一行。”这时,邻床老太太“咔,咔”地不住劲地咳嗽起来。眼看,痰卡的她满脸憋得青紫,女护工从氧气管道拿起吸痰管,打开开关,在老太太嘴里呲呲地吸起痰来,一串串白色的痰液顺着塑料管迅速地流进痰罐。一会儿工夫,老太太的脸色慢慢地缓和下来。
看病人稳定下来,女护工看有时间,拿起一个小电锅,把未洗过的北瓜一块块地切成小块,扔进锅里。然后,倒上开水把米放进锅里,打开开关。一会儿功夫,小电锅腾腾地冒出热气,一股股浓浓的瓜香和米香就在病房肆意蔓延开来。
田若男看到女护工在病房做饭,感到很好奇说:“你在病房做饭?护士让做吗?”女护工说:“偷着做呗,天长日久地在外面干活,食堂的饭又贵又不好吃,自己做饭实惠还好吃。”说着,拿出一罐炒好的肉馅,说:“我调点菜,把肉馅放进去,在微波炉一打,有营养还好吃。”田若男低头朝罐里看看,用鼻子闻了闻,说:“是挺香的。”女护工端过刚刚在微波炉打过的菜,递双筷子,说:“你尝尝很好吃的。”田若男想想老太太的北瓜不洗就放进锅里煮米粥,笑着摇摇头,推开说:“还是你自己留着吃吧,我哪能夺人所爱呢?”女护工不再坚持,转身到窗台呼噜呼噜地开始吃饭。田若男看着,冲老太太努努嘴说:“你说,这瓜都不洗,煮出来的粥能吃吗?”老太太说:“人家自己吃自己的,也脏不着你,你嫌弃啥?”田若男扮了个鬼脸,便不再吱声了。
晚上,田若男和老太太收拾完,没事就躺下休息了。
女护工却给邻床病人,一会儿喂饭,一会儿清理卫生。田若男每起来给老太太接尿,都看见女护工在不停地忙绿。邻床病人根本不盖被子,连个被单都不盖,两只手不停地从身上往下扯被单。一时间,白细如玉的酮体就全部暴露在外面,让人既新奇又面红耳赤。可邻床病人不管这些,稍有精神光着身子把双腿搭在床帮上,要往床下跳。田若男看见,一时就胆战心惊的。女护工看见,一把把她从床帮上拽到床上,就开始大声地斥责女病人。女病人安静了一会儿,又开始折腾,这一夜,女护工就没能合眼。
黎明时,田若男看见女护工怕邻床病人着凉,一手拉着被单的一角,一手趴在床帮上,头枕在床帮的手上憨憨地沉睡过去。这一幕,让田若男深感震惊而感动。她初次看见女护工干活,也初次看见护工这样舍己救人地为病人服务。天亮了,还没等田若男起床,就看见女护工开始忙碌了。在昏暗的灯光下,女护工端着一盆水,给病人细心地擦拭着全身。田若男望着女护工矮小肥胖的身影,那身影在她心里一点点地逐渐高大起来。
上午,收拾完,田若男问女护工:“你每天这样不睡觉吗?”女护工说:“病号重,根本睡不了。”田若男说:“40多天都这样吗?”女护工说:“我一直照顾她,她病重老闹腾,我没办法睡觉。”田若男说:“那你啥时候睡?”女护工说:“一个活干完回家休息,休息几天,有活了还干。”田若男不禁感慨道:“做护工真辛苦。”女护工说:“可我吃的好,一天六个鸡蛋,该吃肉吃肉就没断过肉。”田若男说:“就得吃,不能睡,不能吃,那活更没法干了。”女护工就望着她憨憨地笑了。
不一会儿,康复师跑来,要田若男推着老太太去康复大厅做康复。田若男就去护士站找来轮椅,要把老太太往轮椅抱。可老太太体型肥胖,田若男比她要瘦小的多。田若男从床上使劲抱起她往轮椅上放,老太太双腿都被撞伤,一点都不能用劲。这时,老太太屁股使劲一蹲,田亚男双腿一软。一个趔趄,老太太从田若男手上滑落。眼看,老太太要摔倒在地上,田若男顿时被吓得啊地一声尖叫。邻床老爷子见状,赶紧奔过来帮忙。几个人一起抱住老太太,手忙脚乱地把她抱回床上。田若男忽然就怕了,老太太忽然也怕了,最后告诉康复师,老太太只能在床上做康复。康复师见无法推脱,只能每天到病房给老太太做康复锻炼。
可是,几天之后,漂亮地女家属来了,看见母亲正伸腿往床下跳,女护工实在累了,在旁边地垫呼呼地睡起大觉。一气之下,女家属就把女护工辞退了。田若男望着女家属不由地为女护工辨解道:“女护工很负责任的,女护工对老太太很好,她实在太累就睡着了。”可这话,并没能挽回女护工被辞退的命运。女护工是刚买了米面,菜和肉蛋打算在这大干一番时,忽然被辞退了。田若男望着女护工,深深地为她感到悲哀。
女护工走后,邻床病人闹得更凶了。
邻床病人有五个孩子,可是到晚上,仍然没人值班。老爷子心疼老太太,就日夜守在老伴身边,精心照顾她。邻床病人渐渐地好起来,却白天晚上地喊叫,让田若男无法休息。老两口似乎在演双簧,老太太喊累了就沉沉地睡去,老爷子的呼噜声跟着就有节奏地响起。那呼噜声惊天动地的跟打雷一般,震得田若男实在无法入睡。田若男实在忍受不了,站起身问老太太:“阿姨,邻床这么吵,你晚上能睡吗?”老太太却说:“自邻床来,我就一天没睡过。老睡不着觉,脑瓜子都生疼。可人家是病人,咱们管不了又没法管,你说咋整?”田若男说:“要不,咱们换病房吧。这样老不能睡,这活我真干不了。”老太太望着田若男,眼睛瞪的老大,一下子就惊呆了。
第二天,老太太就给儿子打电话说:“小田要换病房,这病房吵的晚上不能睡觉。要不,人家说真干不下去了。”王树辉一听情况,只能答应换病房。得到病人和家属的同意,田若男就去走廊深处找病房。找来找去,看见一个全封闭的大病房没人住。病房很安静,安静的掉根针就能听见声音。
田若男就跑去跟护士说明原委,当天下午就搬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