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欲问箫音化紫烟 （二）狐假虎威
接到太后的懿旨，常山王妃和长广王妃可不敢怠慢，翌日便早早晨起，严妆华服，奉旨相约觐见李祖娥皇后。
“常山王妃、长广王妃觐见皇后娘娘。”随着嘉福殿宫女的通传，两位王妃亦是莲步轻移，并行入殿。
“给皇后娘娘请安。”常山王妃和长广王妃依礼向李祖娥皇后盈盈叩拜，红绿与红白间色的百褶裙像两朵蓬起在砖石上的花苞，婉然动人。
“两位王妃快快平身。”李祖娥皇后端坐于凤座之上，朱唇轻启，微微抬手，周身都透着世家大族名门闺秀的娴静。她的声音温柔如潺湲的春水，随着她的一颦一笑，发髻上的马头鹿角形金步摇微微晃动着一树灿然生辉的玲珑金叶，彰显着皇后的尊贵。这位皇后出身赵郡李氏，不仅血统尊贵，容貌绝美，更难得是知书达理，性情和顺，《北齐书》言简意赅地给予了四个字的高度评价“容德甚美”。
“几日不见皇后娘娘，娘娘近来可好？”常山王妃笑意盈盈地开口道。常山王妃是高演的王妃，为元氏女，虽然在众多宫眷中，她线条简练的眉眼如同白瓷碗中的清水一样寡淡无味，但待人接物进退有据，见者无不感到如沐春风，与她的丈夫常山王有着十分相似的气度。
“本宫一切都好，两位弟妹近来也不错吧？”李祖娥又问道，一双妙目透着笑意望向两位王妃，端庄中透着十足的和善。
“托娘娘的福，臣妾们一切安好。”长广王妃接应道。长广王妃胡氏是高湛的王妃，若单看其容貌，其实并无多少动人之处，但是在她的浓妆艳抹、刻意雕琢之下，竟多少带着几分妖娆的韵致。
“近日太后遇刺，整个宫里都乱了阵脚。常山王敦促臣妾去为太后侍疾，昨日臣妾为太后准备了一些滋补的羊羹，今日觐见皇后娘娘，也给娘娘带来一些，望娘娘不要嫌弃。”常山王妃将头微微一摆，“青萍，将羊羹进呈给皇后娘娘。”
“难为常山王妃想着本宫。”李皇后微微一摆头，轻声道，“青瑶，快将王妃的心意收好。”
婢女青萍将丝绸包裹着的羊羹交到青瑶手上，两个婢女两两相望，笑眼盈盈，一看就是交情匪浅的好友。
“若阿嫂要去探望太后，不如带我一同去吧！同为儿媳，我可不能落了下风。”长广王妃急忙说道。
“那正好。”常山王妃道，言罢望向皇后娘娘，“现在正好在皇后娘娘这里，不如请皇后娘娘带臣妾们一同去吧！”常山王妃在与常山王相濡以沫的岁月里，已经学会回了不动声色地暗转风声，这一招“反主为客”巧妙地转向了娄太后委托给她的重任，在给足了李皇后面子的同时巧妙地拉她“入局”，实在是高明极了！
“太后平日里不常宣见本宫，不知道本宫前去，太后愿不愿意召见。”娄太后与李皇后并不十分和睦，齐宫人尽皆知，李皇后闻言一双美目中不禁透出丝丝隐忧。
“太后虽然性格严明，但是十分爱重晚辈。看到儿媳们前来尽孝，是欣慰都来不及，怎么会不愿召见娘娘呢！”常山王妃宽慰道，随后起身戏谑似的说道，“若是太后给娘娘不快，臣妾定来向娘娘谢罪。”
“常山王妃言重了。你们稍等片刻，本宫去后庭稍作准备，之后即刻带你们去觐见太后。”李祖娥皇后这下像吃了颗定心丸，搀着青瑶的胳膊匆匆走向后庭，增补妆容，准备出行。
望着李祖娥的身影消失在帏帘之后，两位王妃对视一眼，心中如释重负，露出欣慰的笑容。
-----------------------------------------------------------
宣训宫中，吟夏将香炉又添了些香，已经疏淡的香气又渐渐浓郁起来。
娄太后已经为李皇后和两位王妃赐了座。李祖娥的声音穿过丝丝绕绕的香烟，传到太后耳边：“听闻母后凤体有恙，儿臣不能为母后分忧，实在心中有愧。”
娄太后无心梳洗，不饰簪珥，只用两支鎏金双龙银钗将头发挽在脑后，受伤的胳膊隐藏在“醉眼缬”绞缬（jiǎo xié）绢衣宽大的衣袖中。果然，她没有为难李祖娥，只听她带着疏懒倦乏的声音道：“如果皇后真想为我分忧，眼下有件事，或许可以帮忙。”娄太后揉着额头，面容还算和善。
“母后尽管吩咐，儿臣一定尽全力办到。”李祖娥款款起身，眸中是一片恭谨之色。
-------------------------------------------------------------------------------
阿改行事麻利，只不到两个时辰，已经带着押送战俘的车队从邺城郊外送到了大理寺门前。
只是没想到，当他带着这些战俘浩浩荡荡地赶来时，李祖娥皇后的车驾已在大理寺门前等候多时。
“参见皇后娘娘。”阿改看清是李皇后的阵仗，连忙跳下马来请安。
青瑶将车帘微微掀起，李祖娥端坐车驾之中，简言道：“平身吧！”
“敢问娘娘可是带来了陛下的敕令？”阿改以为李祖娥是口代天言，宣告圣旨来的。毕竟，这是自皇上嗜酒成性之后皇后常有的代劳。
娄太后在宣训宫交代好的一切又闪过李祖娥的脑海：“待斛律将军和段将军班师回朝后，我要宴请百官。正好陛下要重修三台，命人将柏杜城的战俘回邺城，我需要借用女战俘同清商属的女乐们排演歌舞。但是陛下的人一定不领我宣训宫的旨意，所以我想劳驾皇后将女战俘给我带过来。”
于是李祖娥直言道：“陛下重修三台需要劳力，所以让你们从柏杜带回战俘。待斛律将军与段将军班师回朝后，宫内要设宴嘉奖凯旋之师，本宫急需挪用所有的女俘连同清商属的女乐一同排演宴会的歌舞，所以现在要将所有的女俘带走。”
“谨遵皇后娘娘之命。”阿改没有丝毫怀疑，一声令下道，“将女俘交由娘娘处置。”
随行押送战俘的宿卫军赶忙行动起来。
青瑶放下车帘，李祖娥皇后的身影复又掩映在帘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