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雷阵阵,飘雪如絮,朔风拂面,寒意萧萧。
半亩湖周围的原野上,到处是一堆堆被割倒的庄稼,如同一个个披着枯黄征袍的杀手,潜伏在被冻得结结实实的大地上。土拨鼠模仿秧鸡在坟头上叽叽喳喳叫着,看着手脚勤快的农夫,督促他们准备再种下一茬稻谷。
更远处的阖门山上有一缕青烟飘起,像一位婀娜多姿的舞姬,在淡淡的雪雾中舞动。狼嚎声从山中深谷传来,呜咽之音久久不散,仿佛被雪雾困住了一样。一排大雁从北方飞来,落在半亩湖的湖畔,寻找可以果腹的谷粒,或者任何能够入口的食物。
冷月站在半亩湖边的一座小竹亭中,凝视着苍茫的大地,感受初冬微凉的寒意。她穿着一身白色衣衫,外面披着一件黑色斗篷,打扮得如同前往学城求学的学子。
对于冷月而言,半亩湖并不陌生。
大约十岁左右,冷月随父亲来到半亩湖畔,拜访镇上的名绅李谟年。李谟年与其兄长李长鸿年少成名,都是柘权封城的贤者,对乐理、音律、书画与棋艺均十分精通。更难得的是,李谟年对考古有独到的见解,认为若想佐证史料真实性,必须深入古迹旧址,寻找一切蛛丝马迹。
对于李谟年的观点,冷月的父亲冷元非常支持。为了邀请李谟年加入异人堂,冷元带着女儿离开异人堂,在半亩镇小住半月有余。李谟年与冷元相见恨晚,却婉拒了冷元的好意。在那段时间里,冷月登上了阖门山与白峰,还游历了柘权城,见识到不少风土人情。
尽管李谟年没有加入异人堂,却热情地介绍了自己的观点,还梳理了一套考古之法,向冷月倾囊相授。正因如此,冷月对考古十分熟悉,经常出没于古墓之中,也继承了李谟年擅饮的习惯。
回忆往昔,再看今朝,时移事易,沧海桑田。
如今的冷月,不再是那个娇小的女孩子,而是一位经历过大风大浪,经历过死亡洗礼的辅天者。每当想起归墟之地与幽冥地府的遭遇,冷月都有一种难以置信的感受,仿佛那是虚幻之象,并不存在于真实世界中。
配合转世伏元降服无十祁之后,冷月接受了扶垚的建议,决定先到魔谷口岸去见戎悍,以免有人伤害墨国的中流砥柱。第一次见戎悍的时候,冷月就对这个威猛高大的汉子印象深刻,意识到他会在昭皇比武大会上胜出,成为名扬天下的剑客。
事实证明,冷月的判断没有错。戎悍击败众多对手,与占尘会师于争夺战神的决赛,为观赛者联手奉献了精彩的激战。如果不是赛场发生爆炸,冷月坚信力量更具优势的戎悍,会是笑到最后的那一个。
如今,戎悍作为墨国太督与王师统帅,率领七彩军团三支精锐控制铜古王国,又征调多支精锐加以配合,随时准备东征或北上。在众多精锐战团中,仙女散花战团与黑蛇营最为戎悍器重。
仙女散花战团就是长弓兵团,由泰平一手创建,庞聪则担任主将。为了提升长弓兵战斗力,泰平提出苛刻的要求,明确加入战团的勇士必须身体强壮,能够背起半丈长的长弓,利用五花圆盾自保。经历了数次激战,长弓兵战团人数达到了三万人,成为冲锋陷阵的七彩军团的最坚强后盾。
同时,只有千人的黑蛇营也被戎悍寄予厚望,成为墨国统一亚夏大陆的重要力量。黑蛇营以手持式火器为主,辅助则是攻城火炮,对于攻城掠地帮助极大。
据说,由于担心火器伤害力太大,泰平一度有雪藏黑蛇营的想法。七彩城大战之后,泰平看出西南区强悍战团不少,若是光靠墨国精锐征战,难免伤亡过甚,才决定调邵泰从茂山出发。黑蛇营的称号由泰平所起,为的是配合玄天军团。令天下皆惊的是,人数并不多的黑蛇营立下奇功,也让各国意识到火器的重性,正纷纷建立独立火器部队。
再次见到冷月,戎悍表现得特别热情,希望她能够留在军中,帮助墨国平定天下。冷月拒绝了戎悍的邀请。在冷月的心目中,争霸天下是男人的事,自己只是出于关注泰平的原因,才答应扶垚保护戎悍,眼见戎悍自信满满,她就准备离开魔谷渡口。
恰在那时,南极竖子、北武玄、东方星尘、西跃龙生、关沧海、高贺、边疆、花满天与楚楚等一众高手回到魔谷渡口,提及庄乙要在亚龙峰召开比武大会,利用武圣尊火令吸引天下高手齐聚一堂。
这些高手均成名已久,尤其是四大剑门掌门声望极高,在江湖上的地位与众不同。冷月细问之下才知道,他们是在戎悍的请求下,一起远赴天域雪山,准备襄助泰平消灭混沌之气。不过,他们在天域雪山腹地迷了路,没有赶上惊天动地的激战,于是又一起回到了墨国 军中,想要讨论是否参与比武大会。
据消息比较灵通的南极竖子说,庄乙又找来不少帮手,准备利用比武大会清除异己。同样,江湖诸多正义门派相互联系,也想借此机会灭掉归墟教,打压这个邪恶教派的气焰。
戎悍认为,亚龙峰比武大会是一场关键之战,将决定着亚夏族对神族信仰的归属,如果庄乙获得胜利,将打击以龙族为主体的亚夏族,继而打击以构建亚夏族和平理念为主导的墨国,影响泰平的威望。冷月参与了讨论,认为戎悍的分析颇有道理。
经过一番商议,戎悍决定依照原定计划,率部先攻下安阳,驰援可能被大漠国攻陷的京师,与周薇天后正式开战。同时,四大剑门发出邀请贴,密约被归墟教压迫的门派齐聚魔谷渡口,共同对付庄乙与归墟教。
冷月一时兴起,决定先不去火龙川,而到亚龙峰见证历史一战。同时,冷月觉得在墨国 军中多有不便,就一个人离开魔谷渡口,驾驶小舟前往喜乐峰,去见一见在喜乐宫点拨自己的庄蝶。庄蝶是庄柏的妹妹,年纪比冷月大,对于仙道十分痴迷。极为玄妙的是,庄蝶得到伏易大神女儿琴和指点,学会了不少修仙之术,还掌握了幻象之法。
然而,冷月驾驶小舟寻找悲情谷,却怎么也找不到入口。无奈之下,冷月只好弃舟登岸,翻越了高耸的喜乐峰,进入到四分五裂的帝国境内。冷月途经祥光、祥云、牛背、凌云、洛兴、枫桥诸镇,到达摩湖湖畔的黎明镇。在黎明镇的小酒馆里,冷月听说一群剑客要齐聚紫湖,到慎独阁中议论天下大事,追随庄乙控制的归墟教。原本冷月并未在意,没想到那人提及冷元,还说他是这次会谈的召集者。
在夏江入海口的五子潭镇,冷月见到了近乎癫狂的父亲,意识到他中毒太深,完全被庄乙的丹药控制了。冷月一怒之下,将父亲与公冶纵天击晕,运用归墟神功调理他们的身心。可是,冷元与公冶纵天的状态起伏不定,冷月又不能全身心照顾,只好将两人带离五子潭,送到枝江下游的茅盾镇,托付给异人堂的弟子种华炎。
假如那人说得属实,父亲冷元很可能摆脱了种华炎,再度成为归墟教虔诚信徒,这是冷月难以接受的。为此,冷月没有去莽荡峰壁上峰,看一看调零的异人堂总堂,而是选择北上紫湖。
父亲到底在不在紫湖?墨国 军队有没有占领安阳?泰平会不会亲赴亚龙峰呢?冷月胡思乱想,伸手接住几瓣雪花。雪花很快消融,顺着她的手滴落到地上,不留下一点痕迹。
人生会不会如同这消融的雪花,在世上不留一点痕迹呢?冷月突然为这个冒出来的念头而伤感,心绪变得格外不佳。她解下酒袋,大口地喝着酒,任由酒液顺着嘴角滴落。
对于背负了很多压力的冷月而言,喝酒能够让她放下重担,在短暂的虚幻中放松,不再纠结于悲欢离合。等到酒袋里的酒被喝得精光,冷月才心满意足地打了一个酒嗝。
冷月走出木亭,仰头望向迷蒙的穹空,放声地吟唱起来:“凤凰瑟柱玉香暖,城头蒺藜血上寒。风华如意郎君梦,不在朝堂在天边……”
她的歌声悠远而深沉,在雪雾中传出了很远。这首歌是泰平所作,乃是他最落寞之时有感而发,表达了他不甘沉沦的内心想法。第一次听到此歌,冷月就被深深打动。
但愿泰平能够如愿平定天下!冷月在心中默默地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