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气东来,云蒸霞蔚,碧海天穹,王者归来。
仲秋时节,绿海之滨呈现一派尚未萧索的勃勃生机,令不少土著牧民颇为奇怪。绿海的水面碧波轻荡,倒映着穹空的云霞,如同一幅生动的水墨画,平铺在西北大草原上。尽管受到天降陨石影响,绿海海面进一步缩小,仍旧不能忽视其极为重要的地理位置,以及对于两岸牧民的影响力。
在绿海退却的湿地上,一丛丛芦苇钻出泥淖,恣意昂然地生长,像一座座绿色的军营。芦苇花一片雪白,好似一袋袋撒出来的雪花盐,压得绿色苇竿弯下了腰。一大群水鸟从远处飞来,落在芦苇荡浅滩上,叽叽咕咕地叫个不停,大有强占此地的意图。野鸭群从苇荡深处冲出来,像捍卫领地的士兵,惊得水鸟腾空而起,向更远处逃去了。一阵凉爽而惬意的秋风吹来,压低了芦苇,吹落了芦苇花。几只丹顶鹤悠游地走着,从芦苇荡里漫步而出,来到了绿海的海边,优雅地俯身喝水。如果仅仅是看它们的样子,还以为这是几个美丽仙子变化的呢!
跃过芦苇荡向东方望去,獴岭群峰高低错落,像一座绵延千里的长城,而那飘荡于群峰之上的云雾,恰似长城城头上的旗帜。獴岭远远不及小柏岭名气大,却是草原与北方雪域密林的分界线,使游牧铁骑难以横扫北方。
将视线从獴岭收回来,可以看到牧羊谷石城沐浴在阳光下,如同一只做工古朴的陶器,在一片紫雾中显得仙气十足。牧羊谷本是一座边陲土城,曾是游牧铁骑与中土大军争夺的焦点,原因就在于其扼守绿海之滨的位置。如今,牧羊谷只是大漠国数十座城池中的一座,战略地位远不及当初,只徒具某种象征上的意义。
当然,作为连接沙罗半岛与敕胡草原的牧羊谷,仍旧是大漠国与尘服大陆贸易往来的重要节点,是通往安兰古城路上的重要补给城。如今,牧羊谷的城主名叫忽温,是巴布草原一个小部落的首领,为人谨慎,擅长防守。忽温希望安排更多的移民入驻,便招募大量役夫,在牧羊谷土城的西北方,打造了一座更大的石城,使土城与石城可以互为倚仗。
此时,牧羊谷北城外有一支血驼精锐,威风凛凛地候在一座点将台下。这座点将台高达五丈,乃是利用粘土与沙料堆砌,故而风蚀情况较为严重。点将台上立有飞骆驼旗,四周则插了一些黄色、黑色或紫色的彩旗。
血驼部队是大漠国的主力军,每一个士兵都骑着一头血红色骆驼,头上戴着又大又宽的檐皮帽,脖子上挂着一条坠着狼牙的铁链子,鼻子两侧抹着一条红色横纹,身上穿着紧身的熟牦牛皮甲,腰间挂着一把半月形的弯刀,插在皮刀鞘里。骆驼身体的一侧挂着一支执矛,另一侧则挂着弓和一壶箭,骆驼的屁股上挂着一面外套牛皮的盾牌。除此之外,血驼骑兵还用手牵着一匹血红色骆驼,配戴带着一模一样的装备。
乌武骑着一头高大的血驼,立于血驼精锐前方,凝视着北方巴布草原。作为大漠国皇帝周薇最信任的人,乌武如今头衔很多:右贤王、巴布守护、血驼国相……当然,对于立志襄助游牧民族缔造大国的乌武来说,头衔并非他最在意的事,如何发挥自己的作用,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然而,大漠国的发展局势超出乌武的想象,令这位一直以沉稳著称的谋士心焦不已。由于易教与叉字军节节败退,大漠国控制银夏帝国本土是毫无悬念的。面对如此一片大好的局面,游牧贵族内部出现分歧,正严重威胁周薇的统治地位。目前,威胁周薇的势力有两股,都在游牧贵族中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分别是达达木父子与土库曼部首领巴尔汗。
达达木本是巴布草原小部落首领,与舒桐的关系极为亲密,是壮大血驼部的坚定支持者。舒桐意外去世之后,达达木态度鲜明地支持周薇,帮助周薇当上血驼天后。然而,随着血驼部控制了西北草原,将沙驼部势力连根拔起,缔造了空前强大的大漠国,达达木却出现了微妙的变化。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达达木的变化根源在于他的长子达先。
达先是血驼贵族新锐中的佼佼者,颇有大将之风,与诸多贵族子弟往来甚密。达先是一个雄心勃勃的人,性情十分豪爽与大气,招募壮士与门客挥金如土,一度放言要成为天下雄主。在一些别有用心者的推波助澜下,达先曾冒出迎娶周薇的念头,认为自己才是真正强者,应该掌控整个游牧帝国。
受到达先的影响,达达木心底的那颗权力欲望的种子发了芽,渐渐有了掌握大漠国最高权力的想法。不过,达达木毕竟见多识广,明白家族根基并不稳定,需要联合更多的同盟。为此,达达木让达先低调行事,陪同自己率领两万精锐南下,配合青牛城主牛锛,奇袭了叉字军将领凌俊与皮捷。眼下,达达木率部下控制了青牛城,正以其弟达克为大将,准备进攻京师,再统领勤江两岸诸城。
巴尔汗与达达木不同。他的出身并不高贵,曾经被部落贵族轻视,故而一气之下离开沙罗半岛,到亚夏中土游历多年。后来,巴尔汗拜鬼刀门高手鬼魅为师,练成了一套精妙刀法。亚夏大陆以剑为尊,刀门其实亦不少,颇为有名的共有八家,其中廊中地区独占四门,分别是神龙刀门、鬼刀门、仙刀门与南魔门。
鬼刀门在吴山鬼谷立派,由元世纪中期的鬼一所创,以“鬼哭狼嚎”刀法著称于后世。彼时,鬼刀门的掌门是鬼见,其武功非常高绝莫测。鬼魅则是鬼见师弟,通过长年浸淫习练,练成了鬼魅八功,刀法不亚于掌门鬼见。
巴尔汗学了精妙刀法,渐渐产生一个念头:让部落贵族臣服于自己。正因如此,巴尔汗结交了几个师兄弟,许诺他们成就富贵,拥有大征草原与无数牛羊。在几个师兄弟支持下,巴尔汗回到曼佗山,杀死了部落首领,夺取了土库曼部落的控制权。
舒翰接任沙驼王后,对沙罗半岛各个部落颐指气使,常常掠夺弱小部落的牛羊与女人,导致不少部落敢怒不敢言。巴尔汗对舒翰很不服气,拒不向沙驼王敬献年贡,令舒翰恨之入骨。七八年前,舒翰命部下偷袭土库曼部,竟被巴尔汗打得屁滚尿流,一时被沙罗半岛传为美谈。沙驼部被周薇联手哈妮、舒格灭掉后,巴尔汗主动献表投降,被大漠国天后高度称赞,并许其节制雪驼山的特权地位。周薇重视巴尔汗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巴尔汗与腾格谷镇马穆鲁克关系非常好,乃是制约舒格向沙罗半岛渗透的一招好棋。
然而,巴尔汗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更是一个懂得判断时局的首领,知道周薇与舒格之间矛盾重重,于是乘机讨要不少战略物资,招募了不少半岛游牧武士,打造了一支三万人的铁骑部队,大有独霸雪驼山与安湖之势。
除了达达木与巴尔汗,沙罗半岛游牧贵族与敕胡草原贵族矛盾重重也是一个顽疾,让坐镇天狼城的乌武苦恼不已。天狼城是大漠国的国都,有八纵八横十六条大街路,分出八十一个小区。小狼山王宫居于中区,其他八十个区署各置大当户,负责管理百姓,掌管税收、服役等事。借助纵横交错的地下水网、坑道,天狼城成为比肩亚夏名城的大都市,人口超过了四十万,比安兰古城还要繁荣。
依照右贤王的定制,乌武应该驻防在巴布草原的乌兰巴布城,替大漠国培养勇士与良马。不过,周薇率领大军东进南下,天狼城无人可托,她就让乌武代为执掌,由其护佑天狼大都无虞。
相比于外部威胁,周薇权力欲望的急速攀升才更让乌武担忧。周薇自封女皇的消息传到乌武的耳朵里,害得他晕了过去,整整休养了一天才复原。复原之后,乌武就策马赶赴昭阳,想要向周薇面陈称帝的利弊。然而,周薇称帝无可挽回,乌武只能承认现实,提出自己的一些意见,希望周薇能够采纳,弥补称帝带来的不利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