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东屋响起剧烈的响声。
穿过长廊,齐媛推门而入,月光斜照入屋子,撒在地上发出银色的光,便宜皇子披头散发的坐在上面,头发也倾洒上层银光,他身上穿寝衣,薄而空荡,没想到她会突然进来,就这么看着她,眼神泛着受挫,让齐媛心中泛起丝丝怜意。
齐媛几步快走到他身边挽住他的胳膊:“殿下,怎么就摔了?”脚下一动还有碎掉的碗盏摩擦刺耳的声音。
将他扶起,齐媛将蜡烛点上,凉了,又拿笤帚清扫狼藉。
“不许叫我殿下。”
他坐了会儿冷不丁开口,语气有些冷,更有些不满。
齐媛手中的动作一顿,看他:“那我怎么称呼你,难不成要叫你喂!”
话音刚落,他大喝一声:“不许!什么都不许!”
——真他妈难伺候!比太子还难伺候!要不是他有用,她才不伺候呢!
齐媛心里骂了这货几百遍,皮笑肉不笑道:“那到底要怎样?难不成叫你名字?”
其实称他名字也无可厚非,这里只有他们两人,谁也听不见她直呼这位爷的大名,再说了,这位爷现在还是个“黑户”,还比不上她呢!
“你叫什么名字?”
烛光下,齐媛背对着光,看不清表情,两人的影子被投射到墙壁之上,无限放大,在看不见的地方,他嗫喏道:“我没有名字。”
声音飘渺灌入齐媛耳中,她心里咯噔一下,手心的笤帚把松了又紧,她应该想到的,一个被遗弃的孩子,哪里还会有名字。
“嗯……我”气氛僵硬,齐媛调节好:“不就是个名字嘛!我给你取一个。”她一眼瞟到窗子被照到地上的窗格,灵光一闪:“有了!就叫照月。”
“照月?”
“对,就叫照月,白日有白日的美,黑夜有黑夜美,谁说隐藏在黑暗中就要卑微的活着,我们从来都是活在光亮下的人!”
照月眼眶微红,喉咙发紧,耳边不断响起一个声音,眼前的女子和她们不一样,而且,从今天开始他也是有名字的人,他的名字——照月。
下山一趟,齐媛备了些风寒,跌打损伤等一些需要的药,煎了一副伤寒药给照月喝下,他的病也好了一二,接下来,齐媛便开始她的习武。
齐媛捡了条树枝替代没有剑的遗憾,在院子里耍的嗖嗖生风,透过窗缝,照月看着她神龙摆尾,左一拳右一脚的很是威风,他又伏在桌案上继续做自己的事,这是齐媛安排给他的任务,齐媛也是最近才发现这位倒霉皇子竟然不会写字,皇后是否太过分,起码他身上流着的是她的血啊。
人这一辈子,还是要读书认字的,这也不是为了考功名当大官,读书是为了明理,懂是非,否则与其他动物牲畜有什么区别。
院中,齐媛停住,拿起椅子上的毛巾擦干脸上、脖子上的汗,又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走进屋子,照月靠在桌前,样子非常认真。
“我看看写的怎么样了。”
刚抬手,照月飞快将纸藏在背后,一脸心虚的看着她。
齐媛眯了眯眼道:“给我看看!”
“不给!”
齐媛上去抢,照月比她大几岁,可因他常年营养不良以及齐媛会点功夫,他根本抢不过她,齐媛一个健步来了个声东击西,东西就到手了。
将纸展开,一个身穿骑装,压腿舞剑的女孩出现在齐媛眼前,栩栩如生,灵动非常。
“这……是你画的?”齐媛惊讶,他的绘画天赋不是普通人可比的,突然,一幅画面逐渐清晰,她翻找身上的荷包,将木龟拿出来:“这也是你画的?”
照月轻扫一眼:“没错。”
他答的轻淡,顿时,齐媛胸中心火窜入大脑:“谁让你随便在别人的东西上乱涂乱画的!我允许了吗?你知不知道多难看啊!磨又磨不掉,留着膈应人!”
没想到她会发这么大的火,照月无辜的眨了眨眼:“可你不是别人。”
憋了一肚子的话被他轻描淡写的堵了回去,齐媛憋出了内伤,咬牙道:“那时候,我就是别人,我们还不认识,你怎么能在我的东西上乱画呢!你知不知道这是我爹爹最宝贝的东西,他放心我才交给我,结果被你弄成这样。而且……而且你还把我画的这么丑。”
“原来你是觉得我画丑了,那我再重新画。”
齐媛被他气的吐血,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狠狠地将手中的纸揉成一团扔到地上摔门而去,临走时甚至踩了一脚。
照月将纸团捡起,仔细展开,将折痕捋平。
齐媛走的时候没锁门,他走出去来到西屋门口轻轻叩响木门:“你别生气了,以后没经过你同意,我再也不乱动你的东西了。”
她没应声,照月推门进去,就见她趴在桌子上肩膀一耸一耸的,隐隐约约的啜泣声荡漾在房内。
“你……在哭?”
齐媛憋着不出声,嗡嗡的说了句:“没有。”
他贴着她坐下:“你就是在哭!”
齐媛猛吸一口气,吐出,顿了片刻,泪水如线似的滴到地上,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次哭,看到这小木龟,脑海里便浮现出齐若明的样子,还记得那年练武的时候她扭了脚,他背着她转遍了整个晏京城找大夫,她晚上睡不着,他会抱着她在院中赏月,给她讲故事直到睡去,还有她的母亲,她最后给她做的衣服虽然已经小了,穿不下了,可她依然收藏着直到今天,他们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给她关爱与呵护,给她庇护,可灾难来临的那一天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齐媛趴在桌子上哭了很久,照月不知道她为何而哭,一直陪在她身边,等到她哭的没了力气,等她哭的日落西山,等她哭的晕厥过去,这也是种释放压力的方式。
照月轻松的将她抱起放到床榻上,给她盖好被子后拧了把毛巾给又擦了擦脸才退出去回到东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