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羽私定终身了，但我们还不能进行婚姻登记，因为没有父亲的下落，我拿不到户口本，而且，我的身份证和手机，要么真的被警察收走了，要么放在我本来的住所了，等某天找到了青云巷，父亲也该回来了，那时，我和小羽就能领证并举办婚礼了。
我问小羽：“这样子，你会生我的气吗？”
小羽摇头，她说：“林子，我相信你。”
还记得，父亲家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了，我想，没有必要回去了，我带着小羽去了另一个地方，一个记忆中，我只去过一次的地方。
二十九年前，母亲生我时，难产身亡，那时，还没有强制执行遗体火化政策，不知道是否是父亲的决定，总之，母亲的遗体被拉到了乡下，埋葬在一座荒山上。
看着荒凉的山林，我突然想到，是不是，父亲再也不想看到母亲了，才把她远远地葬在了这里？
真是这样，母亲的心里得有多凄凉了！
我和小羽是中午十一点出发的，下午两点到达了乌啼山山脚，想了想，阿南带我来的，就是这里呢！
小羽问我：“乌啼山，这个名字有什么说法吗？”
我猜想着，回答了小羽，我说：“也许，这座山，总给人，孤寂、凄冷的感觉，恍如乌鸦在啼哭吧！”
小羽点了点头，说：“确实，说不清是什么原因，看着它，心里总觉得有些压抑。”
我早就忘记母亲坟墓的具体位置了，刚开始，只能沿着阿南带我走过的山路，往上爬，后面又四处寻找了许久，终于，在快五点的时候，我找到了，母亲长眠的地方。
荒山野岭一孤坟，看着长满杂草的坟头，我的眼睛，湿润了。
墨灰色的墓碑上，刻着“慈母云衣之墓”几个大字，右侧的小字刻着立碑的时间，不过，二三十年过去了，字迹已经不清晰了，而左侧的小字则大概能看出，其刻写着：孝男林子叩立。
按照传统风俗，确实是以儿子的名义来为亡故的父母立碑的，虽然那时，我才刚刚出生。
小羽说：“这是，你的母亲？”
我点头，拉着小羽在坟前跪下了，我说：“妈妈，小羽，是我的妻子，我会对她，很好，很好的。”
小羽感动得就要哭了，是的，一张结婚证，或者一场盛大的婚礼，怎么也比不上，在亡母坟前的誓言吧！
叩首起身，我和小羽该离开了，走了不远，忽然听到了“哇——哇——”的叫声，回头，我看到，母亲的墓碑上，竟然有一只乌鸦，乌鸦大约二十公分高，浑身乌黑。
天色已晚，我的视线却异常清晰，这只乌鸦的眼睛，黑里透亮，凌厉的眼神，让我感到了冷。
看见乌鸦，小羽被吓到了，她抓住我的胳膊，小声地嘀咕：“怎么会遇到这个，听说，很不吉利的。”
轻轻地握住她的手，我说：“走吧，一只乌鸦，没有什么关系的。”
我拉着小羽下山，小羽还时不时地回头看，直到看不见我母亲的坟冢了，小羽停下了脚步，她说：“林子，小时候就听人家说，‘老鸹叫，死神到’呢，这只乌鸦，有些瘆人！”
“真是迷信啊，”我笑着说，“鸟类鸣叫，要么是求偶，要么是同伴间互相传递信息，又或者是为了表达愉悦或忧伤的情绪，人类的语言，不也是这样么，哪有什么凶兆、祥瑞！”
小羽不禁点头，没再多想了，她说：“林子，有你在，我觉得，很安心。”
抬起小羽的手，我轻轻吻了一下，我说：“当然了，一个合格的丈夫，必须是，能给妻子带来安全感的。”
走下来，在一个路口，我停下了，面前一条环山的路，我觉得有些熟悉，我说：“小羽，我们去这边看看。”
小羽说：“来得及吗？天都要黑了。”
我说：“来得及。”
沿着这条路往上爬着，没多久，看见了一座坟。
没有墓碑，坟头是一年盖过一年的荒草，看来也是许多年，没有人来祭拜过的孤冢了。
小羽“咦”了一声，我看过去，才看到，坟墓旁边还有一个用乱石堆成的小坟包，五六十公分的高度，像是小孩子的坟冢。
小羽说：“这是哪家的坟，你认识坟主人吗？”
我摇头，说：“不认识，只是好像，来过这里。”
看着远处的山峰，我感觉，这里似乎，和我母亲的墓是在同一个海拔高度的，背靠背的吗？
静静地看着一大一小两座坟，过了一会，我说：“走吧，人死万事休，我们以后，也不过如此。”
转身，我好像听到了一声叹息，有些悲伤也有些落寞的叹息。
我没有回头，拉着小羽原路返回了，但走下来却找不到刚才的路口了，奇怪，就这么一条山路，不可能出错的呀！
然而，路越来越崎岖了，完全不像上山时那么好走了，而且，山中忽然起了大雾，弥漫的雾气中，我更加，辨别不了方向了。
我紧紧地抓着小羽的手，生怕她走丢了，小羽说：“这雾来得真快，我们还能下山吗？”
我说：“没有专业的露营装备，还是不要尝试在山里过夜了。”
天黑了，夜空中，没有月亮，也没有一颗星星，视线一点也不清晰，我很焦急，拉着小羽如没头苍蝇般，四处乱窜。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黑暗而混沌之中，出现了一点亮光，虽在远处却仍然夺目，我和小羽欣喜地走过去，见是一座小木屋，而虚掩的窗口，散发出昏黄的烛光，难道，是住在山里的人家户吗？
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我大声叫道：“有人吗，有人吗？”
一直不见有人出来，我用力推了一下，木门“吱呀”的一声打开了。
走进去，屋子四周燃烧着烛火，而正中央放着一张桌子、两把椅子，靠墙则有一杆床。
就这么一个房间，没有一个人影，桌上有茶壶、茶杯，冒着热气的茶水，茶香四溢。
坐下来，我倒了两杯茶，茶水色泽黄绿明亮，我说：“小羽，渴了吧，这是刚泡好的茉莉花茶，喝一杯，解渴又暖心。”
小羽也坐下来了，我和她拾起茶杯，浅酌了一口，只觉得馥郁的芳香中，我们像是喝了醇酒一般，顿时醉了，浓浓的暖意弥散至全身，我俩相拥着，倒头睡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