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的傍晚,霞光绵软,给谢娟女士家的窗台镀上了一层暖黄。屋内,电视新闻正播报着灾区的近况。
“那电视上说灾区环境恶劣天天吃方便面,连口热乎水都没有。”谢娟女士眉头紧蹙,视线仍胶着在电视屏幕上,灾区的画面一帧帧晃过,她的眼眶不自觉泛起微红,顿了顿,偏头看向身旁的丈夫,抬手抹了把眼角,声音已然染上几分哽咽,“咱们家再不富裕,那孩子也没受过这种罪你说是不是。”紧接着提高音量,又急切地喊了句,“老江!”
“唉,老江,赶紧看看玥玥回来了没有?”谢娟女士双手下意识交握,来回摩挲,指节都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满是焦急地在客厅踱步,时不时探身朝门口张望。
“我这不是一直看着的吗?”江威意站在门口,身体前倾,眼睛眨都不眨盯着电梯口。
话音刚落,脸上瞬间有了神采,拔高声调嚷道,“老婆,快快快,咱们家小玥,小玥回来了。”
电梯门打开,江玥身形疲惫低着头,缓缓迈出电梯。发丝凌乱地散在额前,遮去了她大半张脸。
谢娟女士和江威意先生直接站在门口,瞧见女儿这副模样,谢娟女士眼眶瞬间红了,抬手捂住嘴,才把那声惊呼憋了回去,声音却依旧止不住地发颤:“小玥。”
江威意先生也是满脸心疼,一个箭步上前,“女儿啊,累坏了吧,老爸可想死你了!”说真一把将江玥揽进怀里,用力拍了拍她的后背,似要把满心的担忧都拍散。
江玥一惊,缓过神来抬起头,扯出一个极为疲惫的笑容:“爸,妈。”那声音透着浓浓的倦意。
谢娟女士眼眶蓄满的泪水,这会儿簌簌滚落,伸手轻轻拨开江玥额前的乱发,哽咽着说:“瞧瞧你这一身,吃了不少苦吧,你妈我的心都揪起来了。”
江威意先生则接过江玥背上的背包,揽着她往屋里走:“先进屋,有啥话咱慢慢说。”
江玥嘴角扯出一抹笑,还没开口,谢娟女士便佯装嗔怪道:“你这闷不吭声就跑去灾区,你爸可逮着机会数落我一番,净说我没把你看好。”
“哟,我爸还能有这胆?妈,您可别打趣了。”江玥挽住谢娟女士的胳膊,撒娇似的晃了晃。
江威意先生在一旁拆台:“你别听你妈瞎说,她呀,自打你去了灾区,觉都睡不安稳,成天嘟囔着怪你没提前说一声,还不是担心你安危。”
随后,江威意先生又满脸骄傲地开口:“我们看新闻,都说你是英雄志愿者呢,还救下一个小婴儿,快给爸妈仔细讲讲。”
“当时情况……”江玥微微垂眸,思绪飘回那惊险一刻,刚要开口,江威意先生又接上话茬:“玥玥,你这次可算平安回来了,下次你再敢不告诉我和你妈,偷偷摸摸去灾区,看我不……”
“老江,你难道还想让女儿有下次呀。”谢娟女士瞪他一眼,截断话头。
“爸,你是不是做了我最喜欢的番茄牛腩,一出电梯,就闻到香味了。”江玥吸了吸鼻子,眉眼舒展,试图打破这稍显严肃的氛围。
这次是你妈做的。”江威意先生努努嘴。
“哦。”江玥微微愣神,心里有些犯嘀咕,记忆里妈妈做的番茄牛腩,厨艺嘛,属实有些“独特”。
谢娟女士瞧见她这细微表情,抬手轻拍她一下:“嘀咕啥呢,快,洗手吃饭了。”
这时,电视里还放着灾区的新闻,江玥视线扫过,刚要开口,江威意先生就把电视关了:“别看了闺女,那些苦日子都过去了,你到家了,先好好歇歇。”
谢娟女士从厨房端出饭菜,招呼着:“番茄牛腩,热乎着啦。”
饭桌上,热气腾腾的番茄牛腩色泽倒是鲜亮,江玥夹起一块放进嘴里,味道竟意外的好,还没等她夸赞,谢娟女士就开了口:“闺女,妈知道你热心肠,可灾区那地方太险了,往后咱换个方式做公益,成不?”
江玥咽下嘴里的食物,郑重其事地看向父母:“妈,这次去灾区,我真见识到太多无助的人了,小月亮出生的时候,她妈妈是拼尽最后一口气把孩子生下来的,我和尹医生就在旁边,那场面,我到现在都忘不了,母爱真的是太伟大了。都说一胎很疼,妈,谢谢你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说罢,江玥眼眶微微泛红,伸手轻轻握住了妈妈的手。
谢娟女士和江威意对视了一眼,神情有些复杂,空气里都弥漫起一丝凝重与酸涩。毕竟江玥还有个姐姐叫江念,只是出生的时候夭折了,这么多年,这始终是夫妻二人心里隐秘的痛,平日里谁也不愿轻易提及。
“我们玥玥果真长大了,懂得体谅妈妈了。”江威意先生率先打破沉默,抬手拍了拍江玥的肩膀,脸上挤出一抹欣慰的笑,试图驱散这有些压抑的氛围。
谢娟女士则回握住江玥的手,眼眶亮晶晶的,满是动容:“闺女,你能平平安安回来,还懂了这些,妈就知足了。灾区那么凶险,往后再有这种事,可不许瞒着家里,咱们一起商量着办。”
江玥用力点头,刚要开口保证,手机却突兀地嗡嗡作响。她划开屏幕,原本凝重的脸色突然云开雾散,眼睛也亮了起来,激动得声调都拔高了几分:“小月亮!今天脱离危险出院了。”江玥手舞足蹈着,难掩满心的欢喜,连声道,“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我要把这个好消息立马告诉给尹医生。”江玥说着,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点动,拨出号码,全然忘了还坐在餐桌前,起身就要往一旁走。
“先吃饭,饭都凉了。”谢娟女士见状,赶忙伸手拽住江玥,把她按回座位,满脸无奈又宠溺,“天大的事儿,也得先填饱肚子。”
“这孩子。真是。”江威意先生摇着头,笑着打趣,往江玥碗里夹了一筷子菜,“先稳一稳,别光顾着高兴,跟爸妈也分享分享,啥事儿把你乐成这样。”
江玥这才坐定,脸上仍挂着灿烂笑意,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和尹医生在山洞里救的那个小婴儿,脱离危险了,现在的她一顿能喝八十毫升的奶。”说话间,江玥还比了个手势。
谢娟女士和江威意先生对视一眼,脸上也泛起欣慰笑容。谢娟女士轻轻拍了拍江玥的手背:“闺女,你这一趟没白去,妈真为你骄傲。”
“那可不,咱家玥玥就是有本事!”江威意先生竖起大拇指,眼里满是自豪,“不过往后再有这种事,可不许再瞒着家里,咱们一起高兴、一起揪心。”
“知道啦,爸、妈。”江玥乖巧应下,大口扒起饭来,一家人围坐的饭桌,暖意融融,欢声笑语不断。
往后提及这段救灾往事,也成了家中最难忘的勋章,激励着江玥继续投身公益,心怀热忱奔赴每一场需要她的地方。
另一边,渝城第一人民医院。
尹泽玥查房时,郭浩的手指突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尹泽玥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细节,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立刻对赵丽君护士长说道:“赵护士,准备再做一次全面的神经系统检查,我怀疑郭浩的意识可能有恢复的迹象……”
…………
第二天清晨,渝城市第一人民医院的走廊里透着股静谧劲儿,消毒水味飘散在空气当中。
尹泽玥办公室走廊外,续梦天冷不丁冒了出来,把正快步走着的尹泽玥吓了一跳。
“干什么,吓我一跳。”尹泽玥皱起眉头,拍了拍胸口,缓了缓神。
“阿泽,你背上不是有伤吗?正好烤会儿电。”续梦天满脸关切,抬手就要拉尹泽玥。
“我自己开个单子就能烤。”尹泽玥侧了侧身,躲开他的手,语气里透着股倔强。
“得了吧,我能信你?你忙起来可啥都忘了,亏你还是医生,你难道不晓得陈旧性伤会落下大毛病?”续梦天双手抱胸,堵在尹泽玥身前,眼睛一瞪。
尹泽玥张了张嘴,还想反驳,续梦天抢先说道:“现在大清早又没有病人,快走吧。”说着,胳膊搭上尹泽玥的肩,半推半哄,“公家的,走吧。”
与此同时,江玥提着孙天怡妈妈曹莉做的鸡脚脚,满心欢喜地来找尹泽玥。之前尹泽玥随口夸了句味道好,正巧孙天怡给了江玥些,她便迫不及待地送来了。循着打听来的路线,江玥一路找到了烤电室。
“阿泽,快上床。”续梦天的声音透过门缝传出来。
江玥心里“咯噔”一下,加快脚步,刚凑近,又听到尹泽玥犹豫地说:“不太好吧,这样。”
“能有什么不好的。”续梦天满不在乎。
“阿泽,快点,把衣服脱了。”续梦天的声音拔高。
“你别动。”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都是医生。”
“别啰嗦了,快点脱吧,我又不是没看过。”
江玥心里一紧,脑海里瞬间闪过些旖旎念头,脸涨得通红,手里的鸡脚脚差点没拿稳。她咬了咬牙,忍不住推开门,声音都不自觉带上了颤音:“你们……大白天,居然是……”
江玥自己是写小说的,平时也会看些小说增加自己写作的灵感,她第一反应以为尹泽玥和续梦天是“一对”。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她瞪大了眼睛,满脸错愕。
江玥看清楚后窘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还以为两人是在干别的什么不可描述的事儿。
“江妹儿,我们烤电啦。”续梦天反应最快,指了指一旁的仪器,笑着解释,“你看他背上一大块青紫。”
“你以为我们在干啥。”尹泽玥挑了挑眉,似笑非笑。
“我,我以为……”江玥嗫嚅着,脸红了一片,恨不得原地消失。
“尹医生,我就带了些鸡脚脚,你们趁热吃啊。”江玥慌乱地把袋子递过去,试图转移注意力。
“江妹儿不会以为我们是……”续梦天憋着笑,故意拖长音调。
“可能吧。”尹泽玥嘴角微微上扬,眼里闪过一丝促狭。
“那不能呀,你可是拥有八块腹肌的男人,听说江妹儿就喜欢八块腹肌的男人,不过我给她闺蜜陈清清说的你只有六块。”续梦天笑嘻嘻地看向尹泽玥,眼里满是调侃。
“续梦天,你……”尹泽玥瞪他,作势要抬手打,奈何腰上的疼痛袭来。
“我是医生,又不是健美先生,你说这些干嘛。”尹泽玥只得重新低头趴好,无奈道。
“我这还不是想撮合你和江妹儿,给你制造加分项。”续梦天一本正经起来,凑近尹泽玥,压低声音,“你可不要说经过了这次救灾,你还是对江妹儿没有感觉哈。人家江妹儿可是鸡脚脚都给你大清早送来了。”
顿了顿,续梦天又神神秘秘地补上一句:“再说,罗梦芹都走了一年多了,还有你难道不觉得江妹儿和罗梦芹有点挂像吗?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呢?”
“快点烤电,我还要回去工作啦。”尹泽玥眼中闪过一丝纠结,情绪不明,似乎是避开这个话题。
续梦天调整了一下烤电灯的位置。
尹泽玥闭上眼,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回忆起昨晚江玥给他打视频电话,告诉他小月亮脱离危险时,她眼里闪烁的泪光与满脸的喜悦,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这一刻尹泽玥知道也许经历了救灾这次后,他真的不知不觉爱上了江玥这个人,而不是把江玥当成某某的替身………
而江玥把鸡脚脚放下后,逃也似的离开了烤电室,心还在胸腔里怦怦直跳,脸上的热度许久都散不去。
她一路小跑着出了医院大楼,冬日的冷风扑面而来,她滚烫的脸颊才稍稍降了些温。
江玥抬手抚上心口,试图平复那杂乱无章的心跳,嘴里嘟囔着:“真是丢死人了,江玥啊江玥,尹医生怎么可能和续医生是那个嘛……你胡思乱想些啥呢。”
正在这时,闺蜜陈清清打来了电话,手机铃声突兀响起,把江玥吓了一跳,她慌乱地划开接听键,还没来得及开口,陈清清那大嗓门就透过听筒传了出来:“江小玥,你赶紧看看微博头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