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师父下床轻轻扇了我一巴掌。
我顿时醒来,但还是迷迷糊糊的,有点半梦半醒的感觉。
师父说,小圣,要上班了。
我一听到上班,立马想到又可以去冲厕所,精神不禁为之一振。
不过师父显然也看出了我今天状态不佳,说,小圣,昨晚睡得不好?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露出一丝明知故问似的笑容。
我一边疑惑一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对他说,昨晚隔壁太吵了,三更半夜还在看片。
我想起了昨夜,隔壁住的几个男子,一边喝酒划拳,一边看爱情动作片,声音开得很大,非常吵,惹得我好几次想冲过去骂人,没收他们的电脑和片子。
可是我还是有点害怕,感觉自己应该打不过他们几个,所以就轻轻喊了几声师父,想让他帮我出头,可没想到师父已经睡得死死的,丝毫不受影响。
我也不好意思叫醒师父,于是只能一个人咬牙切齿忍着,一整夜都在听那帮人毫无顾忌地自嗨。
我真的想不明白,这些人难道不知道别人还要睡觉的吗?我明天还得起床上班冲厕所呢!
其实像我和师父也经常聊得很晚,但是师父每次都施法将声音隔离起来了,这样做的目的,一是防止外人听到我们的谈话内容,二就是避免吵到别人,影响他人休息。
我又想起了我读书的时候,学校的宿舍晚上通常也不安静,有些同学喜欢在睡前聊天,一聊就聊到半夜,搞得其他室友都睡不好觉,到了第二天上课就频频打瞌睡,然后被老师说是不尊重老师,不认真听课。
我曾经以为只有学校会是这样子的,没想出到社会,进了工厂打工,还会有此境遇,而且情况更糟。
有时甚至连上个厕所都能听到有人在吵吵嚷嚷,大声喧哗,搞得便都排不出。
这些人还称呼这样的行为叫“自由”,叫“言论自由”。
不过鲁迅先生却说过,这是谋财害命。因为这是浪费别人的时间。而时间,就是生命。
只是我万没想到,我们无意中也成为了谋财害命的元凶。
因为我们的厕所冲洗得太干净了,以至于很多同事在工作期间如厕时,喜欢一边蹲着,一边玩手机,非常享受并沉浸其中,是以常常会“便”到流连忘返,极大地延长了如厕时间,影响了车间的生产效率。
有的人甚至因此得了便秘和痔疮之症。
所以有段时间,车间有很多同事都无奈告了假,纷纷去医院做治痔疮的手术。
遗憾的是,这些同事做完手术之后,十个有九个复发,剩下的一个不是被治好了,而是早已被折磨得精神崩溃,痔疮不再是他的主要病患,精神病、抑郁症才是他优先要去医治的。
这位兄台曾在私底下对我哭诉说:“都说如今科技发达,医学先进,为啥连个痔疮都治不好?”
最后他还感慨说,如果这世上有哪位医生可以将此症根治,那这医生绝对配得上诺贝尔医学奖。
我对此深有同感,深信不疑。
其实师父跟我说过,高手在厕所。他多年以前就遇到过一个马桶界的高手,其身怀根治痔疮之本领,可惜由于此人一心只想刷马桶,没有对外宣扬自己的高超医术,而当地的医疗机构又没深入厕所挖掘人才,最后导致其在医界寂寂无名。
我们因此损失了一位绝世神医,就如同一支足球队选材只看身高背景不看球技球商,最后埋没了一位传奇球王一样。
球场无球王,医界无神医,治疮已无望,只能靠预防。
所以我在反思:如果不是我们将厕所冲得那么干净,这些同事是不是就不会患上这个不治之症了?
正所谓水至清则无鱼,厕至净则不便,不便则不通,不通则生痔也。
所以,这是不是我们做错了?我们是不是不该把厕所搞得那么干净?就好比当官通常都不能只当个清官一样?
师父却说,我们没错,生病都是人们咎由自取。人类太贪婪了,而且贪图安逸,有好的东西就想一直占着、享用着。
有些人,尤其是住在西洋的那些神,上了个好一点的厕所,就以为自己高人一等、自带优越感了。
他们以为自己天生就是蹲这种高级厕所的命,是真命天子,是“九五之蹲”,舍不得这个蹲位,不想让别人也蹲上这么好的坑,所以能蹲久一点就蹲久一点,总是想尽办法阻止别人如厕,而且最后还往往倒打一耙指责别人在逼迫他们离开厕所,剥夺他们蹲厕所的权利。
今天上午我如厕的时候,便又遇到了这样的人。
这些人听说是来自同一个集团的,叫诛柒集团。
他们总共七个人,号称“诛柒七子”,刚好蹲满了厕所里的七个厕位,另外带来不少狗狗去把厂里的其它厕所占领了。
原本我应该引以为豪的,毕竟我们冲厕所就是为厕民服务的。人们和狗们愿意和喜欢来上我们冲洗的厕所,说明大家是对我们的厕所以及冲厕实力的认可,这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所以刚开始我是很有礼貌地站在外边等待那七位如厕大神出来的。
我望着被我和阿秀每天认真努力冲刷过后的这个厕所:高高的门槛,洁白的墙壁,像极了一个漂亮的国度的宫廷。
我甚感欣慰,十分满意。
只是让我意想不到的是,这诛柒集团的人也太能蹲了,一蹲就蹲几个时辰。真是让人“便长莫及”,叹为观止。
不过我认真想想也是,因为据说他们集团总部的马桶都是坐式的,他们已经不是蹲大而是坐大了,坐大坐久了,再叫他们蹲下就不习惯了,就便不出来了。
只苦了我们全车间的难民早已在厕所门外排成了一条长龙,屁股存在随时失控并出现自由落体的危险。
但是没办法,听车间主任安柏雪说,这个集团的人都是贵宾,不能打扰他们如厕。
我说,那我们去其他地方如厕也不可以吗?
“开早会不是说过了吗?今天全厂的厕所都是为诛柒集团服务的,他们是我们最重要的马桶供应商,在他们没有如厕完毕之前,谁也不许私上厕所,否则惹他们不高兴了,他们就会以‘影响他们排泄不出来’为由怪罪我们,会向我们索要赔偿的知道吗?”身材肥胖的安柏雪穿着一件黑色皮夹克,面色严峻地告诫我们,威压十足。
只是他的这番话,我听起来总觉不对,因为按常理来说,向来只有客户向供应商索要赔偿,绝没有供应商要向客户索赔的道理。
这是赤裸裸的敲诈勒索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听说某个东南亚国家的警察为了钱还去绑架游客呢,那供应商向客户索赔也就没什么稀奇的了。
总之面对这种情况,我们都是敢怒不敢言,生怕他们不再给我们供应马桶,无法如厕。
这个行业已经被他们彻底垄断了。
“我们回自己的宿舍去上也不行吗?”我忍不住又弱弱地问了一句。
安柏雪立马斩钉截铁地说:“不行!谁回去上就裁掉谁!一切以诛柒集团优先!”
“主任,要不你就让我们去上女厕所吧?”我身后的一个小伙子脸色难看,捂着肚子说。
“不行!女生都不能上,你还想上?更何况里面还有他们的狗!”安柏雪厉声拒绝了他。
“那你把狗叫出来行不行?我们要上厕所!”不知什么时候,阿秀已经跑到了我们这边向安柏雪发出求救。
看得出她比我们都急。
“狗改不了吃使,你没听说过吗?厕所是它们的天堂,我怎么能叫得出它们?小心被咬呀!”安柏雪警告说。
我听后感到极为失望和愤慨,我们的待遇竟然连狗都不如!
这时候大家都已经忍无可忍了,正想以纸为旗,揭竿而起,却见师父忽然从工位上站起,转身向我们这边缓缓走来。
师父身上独有的魄力和气质,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我恍若看到,一个耀眼的太阳正从厕所之中冉冉升起,照亮了整片宇宙。
“所长!”
众人纷纷向师父颔首致意。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时候也只有师父能够为我们出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