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赵祈的上岸,接连不断有摩云岭的将士登陆。而马家寨这边,无论是主将的阵亡,还是腹背战友的倒戈,都似乎已注定了沧平渡的失守。
但,一排整齐的马蹄声倏地响起,插入了此起彼伏的喊杀声中。鏖战犹酣的赵祈赶忙抬头一看——见是一队铠甲整配的骑兵,为首之人正是马庆诚。
“哼,还是有点本事的,”赵祈暗暗叫惊,心中不由一沉,“竟然反应这么快!”
原来在城墙那边,马庆丰看着下面风声大雨点小的攻势,一面咒骂着一面心里隐隐感到不对劲,便迅速传信到中心宅院。马庆诚收到后则立马意识到了这是声东击西之策,便即刻带人赶来沧平渡,果然看到了正在激战的众人。
“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没事来战场瞎晃悠什么?”马背上的马庆诚披挂俱全,一眼看到领头的赵祈,同时意识到了这就是先前三弟口中那个率兵突袭的女将。
赵祈闻言勃然大怒:“谁言女子上不得战场?”接着手中长枪一挥,挡开了马庆诚弯刀的攻势,同时反刺回去。两人有来有回,倒是赵祈很快压制住了马庆诚。但显然她飞袭沧平渡所带的这两百人虽是精锐,却实在寡不敌众。马庆诚的骑兵马踏人身,声势浩大。
眼看自己的人一点一点倒下,赵祈心中焦急起来,可一想到自己这边都是渡河而来的,眼下真是退无可退了,只得心里一横,大吼道:“兄弟们!今日背水一战,算是我赵某对不起诸位了,便随你们一道死吧!杀!”
长耳高举手中双锏打翻一个敌人后,也跟着喊道:“杀!”
霎时间,摩云岭将士们个个都杀红了眼,一起喊了起来,正是声贯长虹,山谷响震之象。
就在这时,忽然听得不断有“砰”“砰”“砰”之声,接着是马上的马家寨军士一个个应声跌下马来。马庆诚心头大骇,回头一望——只见不远处的一个土坡上,整齐地列着一群手持三眼铳的士卒,而一旁显眼地站着一个大高个,手杵在一把苗刀上,另一首撑腰,面露笑意地看着马庆诚。
“你们居然有铳?”马庆诚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咬牙切齿道,“娘的——快撤回去!——走!”言罢,马庆诚勒马调头,其余骑兵闻言也纷纷撤去。
赵祈这里损失惨重,自然不会追赶。见马庆诚撤走,关山带着人快速赶来。赵祈这时才松了口气,把长枪往地里一插,蹲下握着休息片刻。等到关山走到面前,赵祈才喘着气说道:“多亏你了,不然这次必然要栽了。”
关山警惕地望着四周说道:“我们进来之后发现你们迟迟没到,向来是受到阻碍,便沿着山林绕来助战了——辛亏留了个心眼,不然回去就难交代了。”
赵祈点点头,随即吩咐长耳带一些人去渡口边兵营的牢中把银华救出。
城楼
“见鬼了。”马庆丰看着面前景象,脸色愈来愈难看——城下的摩云岭士卒越来越少,但不是因为战死,而是莫名地逐一退去。马庆丰敢断定,后方的守备肯定出了问题,但自己军职在此,无法随意走动。
“将军!寨主来信!”正来回思量之际,只听得哨兵来报,顺势从怀中抖出一封信交到马庆丰手中。后者只是一扫,却是再也镇静不了了。只见他双眼先是微微眯起,接着瞳孔巨荡。“什么!郑削战死?沧平渡没了!”马庆丰急得猛捶桌案,“难怪他们在退兵——还有火铳——这时候怎么能回防!必须要夺回渡口啊!不然等柯放云的人马都从水上进了寨子,还打个屁!!”
“但这是寨主的意思……”哨兵试图规劝。马庆丰却立刻打断了他:“寨主怎么了?我看这个姓马的老二就是蠢材!被离间杀了自己亲爹,搞了内讧还不够这会又出昏招!你去告诉他,不想死,就赶集点起人马夺回渡口,不然我们都得玩完!”
哨兵听着这话面露难以置信之色,仿佛这马庆丰不是马家人一般。马庆丰也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便微笑着改口:“你回去和寨主说,当务之急,是夺回渡口,断了摩云岭来路。小弟先行一步,盼望寨主早些支援。”
哨兵被马庆丰这疯狂变换的嘴脸惊住了,但还是点了点头,立马回去报信。
“薛清五!”待到哨兵远去,马庆丰喊道。
“末将在!”
“你布置一下防守,只需少量人即可。现在看来摩云岭的人不走城门。我马上先行赶往渡口,你分批组织人手支援,最后跟过来。”
“遵命。”薛清五双手抱拳行礼,退出了房间。这时屋内便只剩下了马庆丰一人。只见马庆丰的拳头重重砸在了桌上,接着又狠狠地踹飞了椅子。“妈的,”马庆丰面目狰狞,“东西到底被马衢这老头弄到哪儿去了?”
“哦?你原来是来找东西的。”——马庆丰的背后,一个女声幽幽响起,把他吓得一激灵。
“什么人在此装神弄鬼!”马庆丰瞬间转身后撤拔刀暴喝道,然后待看清这人打扮后,眉头立即皱作一团,“斗笠蓑衣——你这装束,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烦人的家伙。”转而他又笑了起来:“幸好他已经死了——虽然后来又来了个白渊,但他到底还是死了。”
“那是自然,他若不死,我们又何故登场?”女人淡淡笑道,“倒是你,来这欺男霸女的马家不思为民除害,却不知找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妈的,谁给你的资格用这种语气跟老子讲话!”马庆丰恶狠狠道,随即再次笑了起来,“不过,你说,既然你我同为八恶徒了,何不联手呢?”
“与虎谋皮,吾不为也。”女人也笑了起来。
“好好好,别杀我,我们也算是旧相识。”马庆丰摆着手,脸上堆着笑,“我自己走。”
然后是一道身影闪过,一把利剑出鞘,一阵血雾散出,一条胳膊留下。
然后是女人摘下斗笠,慢条斯理地将桌上的茶喝完。
然后迈着闲庭信步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