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但大山还是忍不住唏嘘,说到底,就连成神的他自己也做不到彻底摒弃自己性情急躁冲动的缺点,更何况还是看着自己的后代去死。
且以他的年纪,应该只隔了三代左右吧。
“我也舍不得,说起来,他们两小子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他们,但谁让咱们与众不同些,对于命运上的安排,我们只能接受,要怪,就怪他们投错了人家,没生到一个好人家。”
这话听起来十分荒诞无情,丝毫没有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倔强。
但细细想,却也是看透因果的无奈与自我安慰。
谁不知道他们无辜,但一琢一饮皆为前定,谁又能弄得过天道。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大山之所有能成神,就是因为他虽嫉恶如仇,悲悯众生,宁愿自己身死,也要保护一众村民,只不过他修行有限,至今也不得更进一步。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
显然,谁也不敢拍着胸口保证什么。
而这个时候,守在外头的王鹏也隐隐察觉到什么,刚才他已经驱散了守着的所有人,但那位却让自己留下,显然是另有要用。自己区区一个普通人,虽生的较常人孔武有力一些,但却没有丝毫长处。
更别提什么捉妖降魔的事情。
他不是天选之子,对上妖怪,只怕除了白白送人头没有别的用处。
死?
这个字一跳出来,王鹏脑海里头那重迷雾仿佛迎来了一阵大风,将之前想不通的事情一一联系起来。
为什么算命的会说自己命格奇特,乃是六亲缘浅之人,但自己却在阖家幸福的环境下长大。
为什么自己记得明明病到快要死去,却喝了一碗水又活了过来。
为什么自己的太爷爷让人指定要和哥哥一起过来,甚至相亲的对象都是同一个。
从小到大,他们的很多机遇,很多生活轨迹都是重合在一块的。
哪怕他明确有着自己的喜好厌恶,可只要和哥哥扯上关系,几乎所有人都默认为自己也一定是喜欢或者讨厌。
就像是镜面人,明明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可却没有明确的界限。
刺眼的阳光落在手腕上带着的表盘,里头的两根针重合在一起,彻底证实了他的想法。
刚刚……
他居然在哥哥的身后,看到了两个影子!
可是,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有两个影子?
除非,那个道士说的都是真的!
王鹏想起道士说的那句话,他说自己是个霸占着一副尸体的鬼魂,之所以能像常人一样发身长大,是因为有人将自己的气运分给了自己,一条命格却两个人挤占,早晚不是你死就是他死!
原来,自己真的是个强盗小偷,偷走了很根不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而今日,就是有个了断的时候!
不,不能有万一!
王鹏激动但嘴唇发抖,不是兴奋,而是恐惧!
眼前这个地方,真的很像,很像小时候在荒山看到的老式坟墓!
口小肚宽,两侧鼓起,像只长大嘴巴的蛤蟆,头朝着天,屁股坐地,封阵的样子,人一头栽进去,说没有,就没有了!
那种小小的,只能装进一个人的坟墓!
似乎是感应到什么,王鹏急切地想让王森离开。
直觉告诉自己,今天可能自己要将命留在这里,他不怕死,但是,他不想让哥哥也陪着自己。
王森因着那个梦,自然不肯离开,他笑着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别胡思乱想,刚才那位说的可是让咱们兄弟两一起留下,咱们的太爷爷还在里头,有他老人家在,咱们不会有 事的。”
王鹏看着大大咧咧,但却粗中有细,虽然的确如哥哥说得那样,刚才那人并没确定到底是谁,但看向自己的眼神却与看哥哥的眼神是不同的。
哥哥坚持留下,恐怕也是预感到了什么,想替自己赴死。
从小,哥哥就一直在照顾自己,保护自己,两人虽非同父所出,但却比亲兄弟更回亲密。
他们年纪相仿,相貌有五分相似,从小一块吃一块玩,可谓十分了解对方。
哥哥肯定是怜惜自己是独生孩子,怕自己父母伤心,所以宁原自己去死,也不愿意让自己有事。
听说小妹谈了个男朋友,人很好,家庭也不错,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对方家在千里之外,若妹妹嫁过去,哥哥再出事,就算将伯伯伯母带过去养老,也怕不能弥补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
其实昨天的时候,他见到了太爷爷。
不是在梦里,而是实实在在的太爷爷。
他一点都不老态,一点都不可怕。
他是怕自己有不甘,特意来说明前因后果的。
其实他并没有逼迫自己,而是给了自己一枚护甲,太爷爷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什么都没多说,但他心里头都知道。
太爷爷只要想用自己作诱饵,除了自己的血之外,还有一个办法能彻底消灭里头那个祸患。
太爷爷也是王家的子孙,他虽不是阳极之子,但一身鬼力和香火的加持,足以成为自己的替代。
他告诉自己不用害怕。
王鹏没有害怕,他知道,太爷爷已经做好了以命换命的准备。
只是太爷爷大概并不知道,自己能够听得懂兽语,虽然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但这个秘密除了自己,谁也不知道。
他听见一直有个声音在劝太爷爷,他好不容易修成今日的样子,虽说不能真为王家带来什么实打实的好处,但却可以庇护一方百姓,只要时机成熟,距离成神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而自己早在十年之前就该死的,是他利用自己半身修为,替自己换了寿,才躲过一劫难,已经算对得起小辈了。
长辈慈爱,得兄如此,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王鹏微微一笑,默默将那枚护身符拍进了王森的后背。
看着彻底融入对方身体里头的护身符,王森有些生气。
这孩子,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玩。
被哥哥瞪了一眼的王鹏挠了挠头发,随意哈哈两声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