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宝臣躺在病榻上,无力地招了招手。李惟简见状,从门外急忙涌入。
“父亲!”李惟简跪地。
李宝臣看着他,想了想,说道:“简儿,为父已时日不多,如今军中将领,对你极为推崇,成德,就交给你了。你,万不可让我失望!”
李惟简一听,跪地泣求道:“父亲,万万不可!自古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废嫡立幼,必引内乱。惟简不敢有不臣之心,愿辅助兄长,守护好我成德之地。父亲,万不可受奸人挑拨!”
“挑拨?你说我受奸人挑拨?”李宝臣问道。
对于这个儿子,他是越来越看不透了。一方面,李惟简至孝,对兄长李惟岳也很好很尊敬,从未有过任何不敬之处,所作所为也无半点不妥 。另一方面,李惟简又效忠大唐,对纪晓拂也很是崇拜,经常和他意见相左,违逆他,让他十分恼火。
因为李惟简和他政见不同,常常违逆他,因此,就算李惟简忠诚孝顺又有能力,李宝臣对其也很是疏远。
李惟简,似乎从未有过夺嫡之心,可李宝臣,却怎么也不愿相信。方才,李宝臣对李惟简说的那番话,不过是在试探。
李宝臣看着李惟简,眼中闪出一丝疑虑:“简儿,你说为父受奸人挑拨,什么意思?”
李惟简跪地,述说道:“父亲,孩儿知道,最近一直有人鼓动您废嫡立幼,把成德交给孩儿,孩儿向您发誓,这绝对不是孩儿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散播谣言,想挑起内乱。父亲,万万不可中了他们的奸计!”
李宝臣见李惟简这般说,也不再隐藏,于是直接逼问道:“真的不是你?”
“请父亲相信,真的不是我!”李惟简跪地乞求。
李宝臣犹豫了一下,问道:“既然不是你,那是谁?”
“严安宁!”李惟简回答道。
“父亲,孩儿得到消息,严安宁已经秘密潜入咱们境内,就住在兄长府邸。”
“什么?”李宝臣惊出一身冷汗。
李宝臣的儿子李惟岳,懦弱无主见,又痴迷于严安宁,哪怕明知严安宁对他只是利用,李惟岳也心甘情愿,为了她至今未娶。倘若李惟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以李惟岳的性子,只要有严安宁在身边,肯定会成为她的傀儡,那成德,岂不是白白送给了严安宁?李宝臣想到这里,心口一阵绞痛,随即喷出一口恶血。
“父亲,您这是怎么了?”李惟简焦急地问道。
“我没事。”
李宝臣缓了一口气,追问道:“严安宁真的住在他府邸?这消息可当真?”
“此事千真万确!”
李惟简肯定地回答道:“父亲,孩儿有人证物证,绝不敢有半句谎言!”
说完,李惟简对外招了招手,手下急忙进来,把查到的所有事情,都一一告诉了李宝臣。李惟简,也回忆起了往事。
原来,纪晓拂离开后,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李惟简,原本一切进展顺利,可不知道为什么,李惟岳忽然处处和他争锋相对,父亲也对他更加冷漠。正当李惟简百思不得其解时,秦安忽然出现,告诉他,严安宁带着属下幻影、无常等人已经潜入沧州,让他小心!于是,李惟简悄悄派人潜入李惟岳府邸,果然发现了严安宁的踪迹,同时,也明白了严安宁的阴谋!
“这个畜生!李惟岳这个畜生,竟敢欺瞒我!”李宝臣看到人证物证,忍不住痛骂。
“父亲,莫要再责骂兄长,他只是被严安宁给蛊惑了。”
李惟简趁机劝说道:“兄长仁慈,是性情中人,父亲您不要再责怪他。以孩儿之见,与其将成德之地白白送给严安宁,不如归顺皇上,留得青名!”
“你……”
李惟简,终于说出了那句藏在心底许久的话。李宝臣一听,自己这个儿子,果然是来劝降的,顿时气得只想大骂,他用手李惟简,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惟简见状,接着劝到:“父亲,严安宁的狠辣,您是知道的,她只是把我们当做她实现不臣之心的棋子,一旦出现变故,一定会将所有的罪过都推到咱们头上。父亲,孩儿不是有意要违逆您,而是害怕,为他人做了嫁衣裳,自己却满巢覆灭!父亲,孩儿愿意陪在兄长身边,辅助兄长,为成德谋求生机。”
李宝臣仔细想了想,李惟简说的有道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以成德现在的情形来看,自顾不暇,哪还有什么资历来和朝廷对抗?
于是,收敛了怒气,说道:“我们愿意投靠皇上,皇上又岂肯轻饶咱们?别忘了,刘文喜就是前车之鉴。如今这小皇帝,看我们那是一万个不顺眼,恨不得将我们全部剿灭!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可不是先帝!”
李宝臣痛苦地闭了闭眼神,忍不住怀念起了先帝。先帝宽厚仁慈,比起当今皇上,更能体贴众人。现在的皇上,虽然登基不久,却用雷厉风行的手段,让诸王瑟瑟发抖!
“父亲,纪晓拂曾许诺过孩儿,只要咱们愿意归顺,他一定保成德平安!不但如此,他还打算向皇上请旨,册封您为陇西郡王,这样一来,咱们也算是名正言顺,将来,兄长继承您的衣钵,也就顺理成章。父亲,您何必冒着巨大风险,去做那遗臭万年之事?”
“纪晓拂的话,有用吗?”李宝臣问道。
“有用。”
李惟简回答道:“他是皇上新宠,皇上对他极为信任,可以说是皇上的代言人。此次出巡,皇上赐予他尚方宝剑,还特许他便宜之权,可以先斩后奏。这次出巡中,纪晓拂给咱们请功的奏章,皇上无有不依,纪晓拂推荐的人,皇上都委以重任。所以,只要他出面,孩儿相信,他能办到。”
听完李惟简的回答,李宝臣开始有了动摇。他想了想,问道:“纪晓拂此人,可信吗?他的底细,你可都弄清楚了?”
李惟简摇了摇头,道:“纪晓拂绝顶聪明,孩儿看不清他的底细,不过,孩儿愿意信他。”
“为什么?”
“父亲,孩儿来之前,纪晓拂曾单独找到孩儿,彻夜长谈。他给我分析了如今的局势,言辞恳切,句句发自肺腑,也设身处地为我们提出了解决方案。父亲,以咱们目前的情形,投靠皇上,确实是最好的选择。父亲,一朝天子一朝臣,纪晓拂,现在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孩儿如今在为他办事,他已经向我们抛出了橄榄枝,我们何不趁此机会向皇上靠拢?”
李宝臣仔细想了想,越发觉得李惟简说的有道理。从跟随安禄山起兵开始,到反叛归唐,再到割据一方,李宝臣在风云变幻的官场,已经混迹了几十年。这几十年中,李宝臣看清了一个事实,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他没有理由和利益过不去。李宝臣可以不相信纪晓拂,也可以不在意纪晓拂是什么底细,他只要知道,现在,李惟简在为纪晓拂办事,李惟简对纪晓拂有用,纪晓拂没有理由不帮他,这就足够了!通过纪晓拂,撘上新帝这个大靠山,可以实现彼此利益的最大化。
于是,低声询问道:“简儿,你打算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