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里是争吵，电脑里是平静，低头的荧幕旁放着新旧的大小书籍，匆匆翻着几页，空白的旷处沾着尘冬的毛灰。打开电子邮箱，友好平和的讨论里藏着现实的影子，打开手机，嘲讽到喉头咽血的狂暴在绝望与无望之间述说无处寻觅的知识。
外面有什么？外面有微笑的人，有抱怨的人，有愤怒的、骂遍天下的人，还有传闻，远在天边的传闻，直到大桥崩垮大震波荡，传闻随着满雪的湿温滴透了恼恨与疲惫的昏沉。
“脑壳一坨海绵，海绵里头全都是水。”
水能知道个什么答案？水不知道，水都不知道。
年轻的学生对我说：“在网络上，体面是个骂人的词。”今天大概便理解了——看看隔壁的总统，翻翻他们大报网页下的评论区，至少到现在，死活赖着不走，确是能保全体面之外的一切。当然，那位声势浩大的反对党领袖也是如此，似乎成就伟业或凡业，都不能让了自己的分寸，就要狂吠着使整个世界遗忘在颤抖的现实里，哪怕一无所有、一无所为，只要怒吼、怒吼、怒吼，就能得到风涛的加冕，活在统治的高地。
眼前是地图，荧屏中闪烁着白色的恐怖。白色，白色，血红，殷透的烈红。
洛林十字的旗帜，摇曳，摇曳，血红且苍白。看到男爵们校阅着军人与民团，看到在黑脚踩踏的土地里漠视着正义的血迹干冷，又愉快地同那些自我撕裂的未来代理人们玩着血腥与恐怖的游戏。
咚咚，咚咚，轰轰。
特朗普不是戴高乐，尹锡悦更不是戴高乐。可是，拥有大量军警宪兵人员支持的法兰西第三帝国会在勒庞后继者的振臂一呼中诞生吗？又或者是总统与副总统在群岛的南端和咽喉互相拆台，又或者是迁都丛林与石块间的鹰犬女婿及新贵二世祖再一次将炮火对准东帝汶和西巴布亚？又或者是米莱，或者是下一个施害者与受害的国土及人民——
“那不可能。”
但是，他们复活了，他们也从未离去。
虽然自己给自己延长了这么久的稿期，但并非写不动，也并非不想写，甚至要说偷懒，现时却在为了一些自己也不知道的目标而书写的东西，绝望、疲惫、没有回报，也绝没有书写邹蚁白与叶氏之袁世凯生活的愉快。
想写的东西太多了，但又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笔力。尤其是看着现状，镜着自己，腐败的面容与肿胀的智识，衰败的自我与沸腾的时日，无能的不是笔底的文字，而是执笔的自己，甚至连这个“笔”字也只是虚拟，现实是敲打着含灰纳垢的键盘，现实是看着身边的现实在不友好地燃烧。好事发生在远国，大瘟疫的余波却扫荡着网络上分裂的友谊。走向街头，街头的乡土没有一个故友，回看身后，自己处在一个早已明白、自愿存在、幸福得不能说不幸的令自己羞耻的孤岛。
“你得去生活。”
“我不能去。生活会使我自大。”
矛盾而自大的话语，就像说，“贾南德拉自不必亲自开下那坚实的一枪，于是帕拉斯也得不到他的雪域高原。”
但人就是这样贪婪，总想靠自己的坚持，吐出一口不同于戴高乐的复活的白气。
无论如何，身为在这样一个国度生存的人，就算是受尽自我张罗而来的唾弃，终究也不想被马克思本人来嘲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