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铃铃——”
上课铃声敲响,一位穿着灰衬衫米色毛呢坎肩,头发花白的老教师,夹着一本厚重的教案走进这间教室。
他的目光中携带着犀利的锋芒,在教室里巡视一圈,似乎在寻找什么。
忽而,他的视线在我身上短暂停留0.01秒,又从容地移开。
那就是文史课老师,侯先生。
他步伐沉稳地登上那神圣的三尺讲台,将教案平摊在面前的讲桌,用食指沾一点舌尖的口水,轻轻捻开书页。
“同学们,这节课我们要讲的是……”
由于我太久没有上过课,忽然上课很不适应,讲的内容听不懂,心思也完全不在上面。
眼睛盯的是课本,心里想的却是别的事情。
SATA现在在做什么?应该在看美女跳舞吧……
“咳!”
一声咳嗽从我斜后方传来。
我回头看一眼,是侯先生捧着教案站在我身后。
侯先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手中的教案,目光仍旧犀利,眼里倒映着教案上的文字,以及我的身影。
他从我身旁走过,经过时脚步稍作停顿,将右手背在身后,手中捏着一支粉笔。
刚上课五分钟我就已经感到疲惫,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一个不留神闭上了双眼。
“咚咚。”
我被这阵短促的敲击声吵醒,抬头就看到侯先生站在我面前。
“专心听课。”
他表情严肃地说出这句话,但是我心里一点愧疚感都没有。
我点头答应着,上一秒醒着,下一秒又睡过去了。
侯先生再次叫醒我,语气有些不耐烦。
“你就不能好好上课吗?”
我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张大嘴巴打了个巨长的哈欠,全班人用震惊的目光回头看我。
“我这不是第一天上课嘛,听不进去很正常。”我为自己找补道。
侯先生听完眼睛一瞪,气得脸红脖子粗。
“还敢顶嘴?你给我去走廊站着!”
侯先生洪亮的嗓音震耳欲聋,在教室里回荡了好一会儿。
我慵懒地抬起屁股,身体像路边随风摇摆的野草,摇摇晃晃地往外走,推开教室门,像个门神一样往门口一站。
我走后,侯先生继续讲他的课,我也继续打着哈欠发呆。
没过一会儿,侯先生推开了门,我以为他是叫我回去坐着,现实却是他开门只是为了给教室通风。
我无所谓地耸耸肩,抬头望向长廊外的风景。
鸟语花香,花红柳绿,朗朗读书声,一切都是那么的生机勃勃,一副青春活力的景象,与好像永远睡不醒又愁容满面的我形成鲜明对比。
闭上眼睛,用心去感受这一切。恍惚间,我好像回到了小学。
侯先生打开教室门后没再离开过讲台,双手撑着讲桌念教案上的备稿。
不知过了多久,下课铃声终于敲响,我也如释重负。
侯先生拿起教案,用胳膊夹着走出教室,没有多看我一眼地匆匆离去。
这所学校缺少老师,一位老师要同时负责好几个班级的教学任务,侯先生更是把一天的课程安排得满满的,所以他才经常早出晚归。
后面的课程是其他老师讲的,哪个老师我都不认识,但是他们认识我。
他们知道我是侯先生的爱徒,所以不敢说我什么。
他们的课,我也是想听就听,不想听就不听。
只要不是侯先生,我不逃课就是对这节课最大的尊重。
最后,我在外语课逃课了。
外语老师亲眼看着我从班级后面的窗户翻了出去,惊讶地喊出声。
“第一天上课就逃课?”
教室里的同学们望我一眼,又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
晨星人就是这样冷血,每个人都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离开那间压抑的教室,我仿佛重获新生。
我用脚掌用力地抓着这片土地,努力张大鼻孔呼吸新鲜空气,空气中散发的泥土的芳香令我心旷神怡。
“啊……是自由的味道。”
我轻轻抬起双手使身体浮空,任意地在校园中穿梭,看到我的同学们也不以为奇。
每个晨星人都有着各自的天赋,有人是天生的思想家,有人是天生的魔法师,有人是天生的领导者……
我的天赋是飞行和治愈。
在最初我的天赋没有被发现时,侯先生经常扮成各种恐怖的鬼怪追赶我,帮助我激发天赋。
每次都是他把我逼到角落里,我翻窗逃跑,越飞越高,高到无法控制,他才用能力把我拉回地面。
侯先生根据我每次的表现更改策略,慢慢地,我在他的鞭策下飞得越来越稳,逐渐达到了能够随心控制的程度。
我的治愈能力又是怎么发现的呢?
是从侯先生逼迫我反抗开始。
我被追赶了太多次,开始对侯先生扮演的恐怖事物免疫,年龄也来到叛逆期。
终于,有一次,侯先生再次把我逼到绝路,他举起手中寒光闪闪的刀子准备痛下杀手。
毫不夸张地讲,我的内心是十分害怕的。
我怕死。
我逃了那么多次,早就受够了这种提心吊胆的生活,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地任人宰割呢?
想到这里,我心中更加愤怒。
我猛地夺过他手中的刀子,不假思索地反击了他。
刀光一闪,侯先生的腰腹多出一个血窟窿。
他有些震惊地望着我,眼中没有一点指责的意味,甚至还有点喜悦。
在出手数刀后,我才意识到自己的残忍,手一松,鲜血淋漓的刀子落地,发出“当啷”一声脆响。
如果不是看到那么多血窟窿,我可能永远也不会发现自己竟然有这样心狠和杀戮的一面。
这种无情与屠戮的血性,不是一个晨星人该有的心性。
从那时起,我就开始怀疑自己。
我到底是不是晨星人?
这个问题始终埋藏在心底,直到多年后的今天也依然无解。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我一把抱住侯先生,他的呼吸十分微弱,仿佛下一秒就要昏厥。
“没事的,我不会伤害你。”
我闭上眼睛,用尽全力去帮他治愈。
忽然,他开口道。
“好了,我已经被你治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