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秦颜还是没有留下来守夜,倒不是她出尔反尔,而是穆晨让她回去的。
穆晨自然是希望她陪着自己,可不巧他家老太太今天正好拿这个说事,说他巴着她回去,好让媳妇来守着他。在这个当口,秦颜若是留下来,老太太肯定得甩脸色,回头还得对他念叨。他怕耳朵遭殃,只得忍着不舍让人回去了。
再则,就算秦颜留下过夜,有老太太这个巨型灯泡在,他就算想搂着人睡也搂得不踏实,反倒落得不自在,还不如让人回去呢。
这厢,秦颜从医院出来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小区附近的喷泉广场下了车。
她心里一直记挂着女儿,天黑后越发的牵挂,整颗心都系在了女儿身上。忍不住发了个视频过去,小丫头却被舅舅带去玩了,不仅没见到人,还被她母亲下达了三天内不许跟小丫头视频的残酷命令。
至多让她在视频里看看人,却不许她说话,不能让小丫头看到她。对于母亲这不近人情的指令,秦颜虽能理解,却难以接受。
她明白母亲的用意,不让她与女儿通话为的是避免女儿看到她而哭闹,见不到也就不会闹,两头都好受。道理都懂,可这滋味却不好受,生生有种被迫与骨肉分离的疼痛感。
没见着女儿,又被母亲下达了这样的指令,秦颜憋闷不已,便想去人多的地方转换一下心情。
年节期间,广场上张灯结彩,洋溢着一股热闹喜庆的气息。广场中央的喷泉全天工作,夜晚的喷泉混着七彩的灯光绽放,喷放出的水雾带着梦幻般的色彩,十分美丽。
宽阔处,商贩云集,一眼望去,人头攒动,到处都是卖年货和小玩意的摊子,各式各样的货品陈于人前,看得人眼花缭乱。
置身在这喧嚣热闹的氛围里,秦颜憋闷的情绪渐渐被取代,人跟着欢快起来,一张脸被霓虹灯映照的灿若红霞。她穿行在人群中,感受着那份热闹,品尝着那股年味儿。
逛了一圈,手里提着的依旧是那袋换洗衣物,什么也没买。本也只是单纯地逛逛,不为购物,纯粹为着转换心情打发时光而已。回去也只有她一个人,情愿在人堆里晃荡,至少注意力能被分散,不会总想着女儿。
***
南城,秦家
秦母小心翼翼地将睡着的外孙女放到了床上,又轻轻盖上被子,见人没有再哼唧乱动了,这才松了口气。轻轻直起腰身,一边揉肩一边捶腰地出了房间。
在客厅坐着的父子俩见人搭上房门出来,便不约而同地问道:“睡着了?”
秦母揉捏着发酸的胳膊,疲惫地点了点头,有气无力地念道:“放了几次才放下,这丫头可比颜颜小时候难伺候多了,这性子也不像她,闹起来简直要老命!”
天黑后小丫头就哭闹着找起了妈妈,哭声又大又刺耳,外公外婆及舅舅三人轮流上阵,奶粉、玩具、零嘴、屋外兜圈通通不顶用,小丫头依旧哭得撕心裂肺,将三人折腾得够呛。
哭闹了将近一个钟头,嗓子都给哭哑了,直到哭累了这才趴在外婆肩上睡了过去。哪知一放到床上人就醒了过来,继续扯着嗓门大哭,秦母只得又抱起来哄。如此反复了几次,小丫头才终于睡下。
秦诺问道:“姐姐小时候断奶是什么样的?”
秦母拉了把椅子坐下,回道:“她是你奶奶带着断的,可没有穆子晴闹得这么厉害。听你奶奶说,她是奶瘾上来才哭,给她喂点吃的,再背着上外头兜一圈就好了,哪像这小辣椒,简直要老命!”
秦父说道:“等她再哭的时候你也拿背带背着她上外头走走,总得找到办法应对,总这么哭也不是个事!”
秦母白了他一眼,道:“刚刚抱着她来回哄,正腰酸背痛得很,倒是你,你是他外公,你可以背背看!”
秦父皱眉:“哪有让大老爷们背的?传出去得叫人笑掉大牙!”
“你这就是大男子主义!你看咱们楼下珍珍他爷爷,天天将孙女架在肩膀上逗着玩,有谁笑话他?不都在说他疼孙女吗!”
“他那是没脸没皮,小区里你也就见过他这样吧?还有谁家男人做这事的?不成体统!”
“我看你才不成体统!反正半夜她肯定还得醒来,等她哭起来,谁都别想睡!”
……
夫妻俩就这事吵了起来,秦诺怕被波及,泥鳅似的溜回了房间。
***
海城
秦颜在外头逛了一圈,回到家已是夜里十点。
因着蓄了将近十个钟头的奶水,乳房已经胀得微微泛疼,手指触去硬得像个石头。回家的第一件事便是跑屋里取吸奶器吸奶水。
正吸着,手机便响了一声,来信息了。
她腾出一只手查看,见是穆晨发来的微信,写着:[才到家啊?]
看这信息便知他是看客厅里的摄像头了。
一只手不方便打字,她回的语音:“嗯,在外面逛了逛。”
见她发语音,穆晨干脆给她发起了语音聊天。接通后,他声音很低地问:“去哪逛了?外面应该很热闹吧?”
秦颜听出他语气里的向往,想着他闷在医院一个多星期怪难受的,便回道:“也没走远,就在咱们小区附近的广场逛了一圈,有好多摆摊卖小玩意的,等你出院我再陪你去逛逛。”
穆晨幽怨道:“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能解放,这年过得可真是憋屈死了!”
秦颜安慰:“明天我去问问医生,看能不能早一点放你出院。”
穆晨语气蔫蔫:“再早也还得等个三四天~”
秦颜嫌出奶的速度过慢,便加大了吸奶器的力度,不想吸力过大,疼得她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头,穆晨听见动静,关心道:“怎么了?”
秦颜微微红了脸,不好意思地回了句:“胀奶了,在用吸奶器吸奶,刚刚吸力过大,弄得有点疼。”
半晌,那头才再次出声,转了话题:“你一个人在家不怕吧?”
秦颜嗔道:“我又不是小孩子,才不怕!”
穆晨的笑声顺着传声筒传到她耳里:“也不知当初住公寓的时候是谁哭着鼻子给我打电话说害怕的~”
听他提起这茬,秦颜顿时囧得不行,辩道:“那天是因为碰到酒鬼了,换谁大半夜的遇到酒鬼撞门都会害怕吧!”
那是秦颜和穆晨成婚后第三个月时发生的事。
当时两人都还住在穆晨公司附近的那间公寓里,他们那一层的住户男士居多,两边的邻居也都是二十五岁上下的青年。
秦颜成了那一层楼里稀有的女性,且还是颜值较为出众的一个。每次她单独出门走在走廊上或者乘坐电梯时总有男人盯着她看,甚至跟她搭讪。
尤其是他们隔壁的那家住户,其中一个男人看她的眼神总是色眯眯的,还特别下流地总爱盯着她胸部看,每每撞见都让她觉得很受冒犯。可这种事她又不好跟穆晨说,便尽量少出门,减少与那人碰面的机会。
有一天,穆晨和李家安一同出差去了外省,夜里只剩她一个人在公寓。半夜的时候,睡得迷迷糊糊的她突然被一阵敲门声惊醒,那声响与其说是敲,不如说是捶,动静很大。
她起身去了客厅,开灯后透过门洞往外看了一眼,顿时吓得连连后退,捶门的竟是隔壁那个色眯眯的男人!男人像是喝醉了酒,一边捶门,一边嚷着喊开门,声音断断续续,时大时小。
她吓得大气不敢喘,慌张地跑回房间拿手机给穆晨打电话。当时是凌晨一点多,穆晨的电话虽然不是关机状态,却一连拨了三次才接通。她带着哭腔地跟他说起了门外的事,穆晨远在千里之外的异乡,虽然担忧却无法赶回来,便喊她报了警。
报警后,她将卧室的门反锁,提心吊胆地躲在屋里等待着警察过来。
可几分钟后,门上的动静突然停了,她轻手轻脚地折回客厅,透过门洞再次往门外看了一眼,没见到人影,却听到隔壁传来关门的声音。
站在客厅静静地等了一会,门上没再传来动静,正要舒一口气便见穆晨又打来了电话,接通后她告诉他门外的人走了,穆晨便放下心来,叮嘱她不要开门,免得那人又回来。
后来警察过来了,跟她了解情况后就敲开了隔壁住户的门,开门的是那男人的室友,他跟警察解释说是男人喝醉酒敲错了门。警察进屋确认了一番,见果然是个醉鬼,便信了这人的话。于是板着脸教育了几句就离开了。
便是因着这件事,才使得穆晨将买房一事提上了日程。
这厢,听筒里传来穆晨的叮嘱声:“记得把门反锁,不论是客厅还是卧室的都给锁好。不怕酒鬼误闯,就怕小偷来撬门。”
这话听得秦颜有些慌神,握着吸奶器的手一顿,蹙眉道:“你别吓我,大过年的小偷也得给自己放假吧…”
穆晨戏谑说:“人家就靠着年节来发财,怎么舍得给自己放假?”
秦颜忙停下手里的动作,跑去将卧室的门给反锁了。回来后便朝手机说道:“都锁上了!”
听筒里,穆晨轻笑一声,道:“你也别太担心,我会给你守着门,不让小偷进咱们家。”
秦颜继续着手里的动作,嗔道:“你在医院怎么给我守门?”
穆晨一本正经:“我会关注摄像头,一有动静就给你叫保安。所以,你只管安心,有我呢!”
明明知道这极可能是句哄人的话,秦颜还是被感动到了,鼻子有些发涩,好一会才回了句:“你真好。”
夫妻俩又腻歪了几句才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孩子不在身边的第一个夜晚,秦颜舒服的泡了个热水澡,又拿出闲置已久的按摩仪做了个面部按摩。做完这一切,指针指向了凌晨十二点,可她一点也不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又开始念起了女儿。
最后索性拿手机翻看起了女儿的相片。
从小人儿出生到现在,她每个月都有给她拍照留念,慢慢地便拍了不少照片,等她全部看完,眼睛已经胀疼得厉害,只得关闭屏幕放松起眼睛来,不想竟这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