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总,我送您去格瑞吧。”聊完公务,Joe老大提出亲自送这位大客户去他下一个目的地。
对方连连摆手,“那怎么好意思,这公司里这么忙,不耽误你们了。”
常总来自広东,上午刚飞到申海,下午就要跑两家公司,日程排得着实有点紧。
“没事儿,本来我这两天也要去闵行那边的厂区,格瑞离那儿不远,今天送您过去,正好我就把厂区的事情办了。”
“真的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打车就行。”
“从这里去格瑞路可不近,打车过去也不方便,常总对申海又不熟,别到时白耽误了工夫。最主要的,我这也不是特地送您,本来就是一举两得的事嘛。”
“...这,那我就只好厚厚脸皮,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着,两人起身一同走出了会议室。
又过了一会儿,会议室里的第三人才回过神来,他赶忙快步追了上去。
刚好Joe老大正提到他,“合同我们最晚下周二拟定好,之后第一时间就会发给你们,到时候如果细节上还有什么问题,您直接找Jonathan协调就行。”
“好。有你这句话就没问题了,你们的办事水准我们绝对放心。”
“常总太抬举我们了。不过让您这么一说,我们就更要尽力把事情做妥帖了。”说到这儿,Joe还等着跟在他俩身后的安进能接着再表个态,好让这意思更完满。
可之前会议室里商谈时就像个透明人的安进,这会儿仍然没有存在感。
他还根本没从昨晚加了猛料的酒劲里缓过来,今天一整天其实他内里都处于梦游状态,只是表面上还勉强维持着工作日该有的那种表现。
下午,这位常总来公司,本来这是他负责的客户,Joe老大接待人家一方面是出于公司对客户的重视,另一方面也算是协助安进工作,可今天倒好,这一路来都是Joe老大在和人家商谈,本该是主力的安进却成了摆设。
见安进没什么反应,Joe老大很快便用别的话把这茬带过。
看来身后这厮今天确实不在状态,Joe心里不免有些嘀咕。
来到大楼地下车库,安进总算挤出一点清醒,和常总简单聊了几句,好歹把自己那份场面圆了过去。
刚把常总送上车,和两人道过别,算是完成了任务,那点清醒紧跟着也不辞而别。
安进一个人昏沉沉往回走,准备坐电梯回公司。
咦,怎么转过弯,却不是电梯间?记得刚才就是从这条路来的呀。看着这似曾相识又文不对题的地方,安进愈加犯起了迷糊。
没办法,再找吧。
可说起来容易找起来难,在这庞大的地下空间,即便见到几处指路牌,可本就迷迷瞪瞪的安进还是转晕了。
靠,难道就要因为这吃到半天旷工不成?
强打起精神,安进开始仔细搜寻归路。
又转过一个弯,进了一条走廊,没走出多远,就见旁边有一扇不起眼的铁门,铁门上挂着一块脏兮兮的木牌,上面草草写着几行黑字:
“心灵空间站
太乙金仙 嫡传弟子
带你重回心的伊甸”
真是活久见,怎么楼里还藏着这么一号地方,也没人来管管。
忽然,浆糊一样的脑袋里闪过一丝记忆,安进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这标题,而且就在不久前...可又想不起具体细节。
正努力回想着,就听身后响起一个厚扑扑的男声,“嘿,小伙子,你果然来了,还是你有眼光啊。”
说着,一只手已经拍到安进肩上,“别在这儿干站着了,快跟我进去吧。”
安进回头一看,立时就被一道白光晃了下眼,定睛再瞧,面前是个有点眼熟的中年大叔,白光就来自大叔那颗光溜溜的地中海式秃顶。
想起来了,是那个清洁工,那天晚上洗手间里灯光昏暗,并没看清他的长相,但配上这颗让人过目难忘的秃顶,就是他没错。
还没等安进解释,大叔已经推开铁门,不由分说把他带了进去。
“来,来,快请坐。”一进屋,大叔就热情招呼上了。
这是个昏暗、狭小、透着一股潮湿霉味的房间。屋子里都是些破旧家什,一台老式显像管电视还是没有外壳的。唯一看着光鲜点的就是大叔请安进坐的这张单人沙发,不但还有七八成新,而且一尘不染,是屋子里最干净的物件。只是它出现在这样的地方,怎么看怎么不搭。想必是哪家公司搬走时丢弃的,这才便宜了大叔。
“师傅,我是来送客人的,并不是要来这儿。只是迷了路才不巧经过。” 安进尽量让语气显得礼貌。
虽然大叔招呼着,但他并没有坐上沙发。
“经过?那也是缘分哪。”大叔依然热乎不减。
“不好意思,我公司里还有事,这会儿真的没空和你聊,下次有机会再说吧。”安进一边耐着性子敷衍,一边退到了门口。
安进正要开门,就听身后,“撒那答吽·巴瓦路卡·森迦。”
安进,“希什隆·达托木·巴瓦路卡,迪拉托哈·热乌吉恩·库鲁非尼埃塔。”
大叔,“比斯科雅图·布基玛·波纳。”
安进,“布基玛·扎伊兰·普杜阿古南。”
见安进说完,大叔悠悠坐回一张破藤椅中,“好了,我没什么可说的了,要不要离开你自己看着办吧。”
门已经拉开,安进正要往外走,他不想再理会这莫名其妙的大叔最后说的这些不知所谓的话...
可突然,他的动作瞬间凝固。
“你为什么要背叛。”
“我没有背叛,只是想找出一种新的可能。”
“你找出的是灾难。”
“那也不会是比现在更大的灾难。”
安进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不假思索说出的是什么。
可怎么会和大叔有这样的对话,而且脱口而出的竟是一种完全陌生的语言,却又完全知道它的意思,甚至使用起来好像比母语更熟练...
“你到底是谁?”安进回过头,声音已带着一丝颤抖。
“这你不是早就知道吗?楼里搞保洁的呀。而且...”大叔眯起了眼,“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
“...刚才是怎么回事?”说话间安进把身体也转了回来。
“我也想知道怎么回事,不过只有到你的梦里才可能找到答案。”大叔现在倒是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样子。
“我的梦里?”
“是啊,除了搞卫生,我也就能干点这个了。”大叔的目光看着一边的藤椅扶手,见上面落了尘絮,伸指弹去。
“怎么做?”一种冥冥异感让安进迅速冷静下来。
大叔笃悠悠伸出两根手指,“200块,先付钱,不还价。”
安进伸手摸出2张百元钞票递给大叔,“然后呢?”
秃顶大叔还是对着那张新沙发伸手相邀,“请坐。”
这会儿酒劲退去,安进完全清醒,他坐上沙发,两手扶把,注视着对面这个秃顶大叔。
“很好。”说着,大叔一边把钞票塞进裤兜,一边起身离开藤椅凑到安进面前,“看着我的眼睛。”
直视安进的同时,那张皱巴巴的脸上泛起了一丝难以捉摸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