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今天来优康中心,会不会让公司哪个大嘴吧同事看到?要那样的话,肯定少不了成为八卦对象。走出洗手间,安进想起一个关键问题,当时在楼下大堂里状态低迷,压根儿也没注意这茬。
正止不住有点担忧,眼前又到了“优康心理咨询中心”门口。
刚才谈医生还让他少跟自己较劲,可才这会儿工夫,又开始给自己添堵,真是无可救药啊。
摸摸脑门,自个儿都有点哭笑不得。
去他们的吧,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就算让他们八卦又有什么大不了,如果谁真拿这种事来满足某种阴暗心理,那可悲的也是他自己。
想到这儿,云开雾散。
来到楼外,晚风拂面,那叫一个舒畅。
安进已经记不得上一次这样享受晚风是什么时候了。
成人世界里,人只对能满足欲望的东西有感,也只有丽雅这样的天使,才会在这被物欲主宰的世界里还保存有一份未被污染的天真...
一想到她,心头一阵暖意,理了理思绪,安进拿出手机准备给丽雅打电话。
他有一种强烈感觉,凭自己现在的状态一定能让丽雅回心转意。
正要拨号,却见手机上粘着一张皱巴巴的长方纸片,上面是不太周正的几行手写字“太乙金仙 嫡传弟子 华宝瑞 带你重回心灵伊甸”,什么鬼?又是太乙金仙又是伊甸,也不怕两边得罪?
呃,是那个秃头大叔,安进愣了愣才想起纸片的来历。
看来最该去“优康中心”挂号的是这位没头没脑的大叔。
把纸片捏成一团,挥手扔进了垃圾箱。
可丽雅的手机依然无人接听。
她还是不接电话,这该怎么办...
找她闺蜜,用那妹子的手机打给丽雅,她总不会不接吧。
安进拨通了丽雅闺蜜的电话,可她却说不在申海,请她帮忙说和一下,让丽雅接自己电话,这妹子又虚与委蛇顾左右而言他。
难道丽雅跟她说了什么?
闺蜜那头也没进展...
看来只能明天直接去丽雅公司找她了。
等待,让时间变得那样漫长,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下午4点,坐在办公桌前早已心不在焉的安进就开始盘算着提早下班,去找丽雅。
然而就在这时,他唯一不愿看到的那种心有灵犀却偏偏发生了:正准备请假离开,忽然手机发出震动,瞬间,一种预感,是她...
忐忑中急忙打开手机:“我需要点时间,一年,最多两年。你不要来找我,我想有一天我会回来找你。”
看到消息的第一眼,就在收信的欣喜还未成型的时候,底下,一个不觉间生成并不断扩大的空洞已将它吞没。
想立即回复这条几天来第一次收到的她的消息,可手指到了屏幕前,却不知该怎么按下去...
最后一句,看似留有余地,可那不是丽雅平时说话的方式...
难道...
“丽雅真要离开我?”整个心神无法自拔地落入这个没有了底的黑洞…
辗转反复间还是不死心,安进放下手头已无心过目的文件,告了假提早下班,往丽雅公司赶去。
有些话,必须当面对她说...
“丽雅?”前台小妹认识这位常来接女友下班的男生,“她上个礼拜就辞职了,你不知道?她要做老师了,得先去参加一个培训。”一开始她还有点奇怪,可凭着女生对这类事情天生的嗅觉,她很快便察觉到了什么,只是不便细问。
“她去哪儿培训了?”
女生看了看安进,忍不住笑了:“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失魂落魄间,安进拼命想着还能从什么地方抠出点线索。
对面那位前台小妹看看周围没人,便试探着问道:“你是不是惹丽雅不开心了?”
看她袒护丽雅的样子似乎两人挺要好的,这让安进对她平添好感。
见安进一声不吭默认了,她又说:“像丽雅这么特别,那么有灵气,那么好的女孩子,你怎么还会惹她生气呀?”不是八卦,她是说真的。
安进依然默不做声。
前台小妹替丽雅抱不平的话,让他心里多少好受了些。
但忽然间,他意识到丽雅这次是真的下了决心…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发去几条消息,全都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身边的一切顿时全都不重要了。
心,渐渐涣散,如同一颗慢慢失去生命的瞳孔…
一片异样的安静不期而至笼罩下来,似曾相识,就像回到了噩梦里那个住着多头巨兽的无边水潭…
安进几乎没有知觉地踱出了大楼,一头扎进外面似已变得全然陌生的世界,任由自己随波漂流…
眼前的一切,怎么好像整个变成了一场梦魇。
残余的一丝理智还在竭力试图把不断下沉的心绪拖离这种状态,它不断提醒着,这样沉陷下去无济于事。
可理智的这种努力,在此时的安进身上也同样无济于事...
只要能摆脱这场无边梦魇,怎么都行...
对了,昨天谈医生开的那些药就在家里,回去试试。
理智,还在做最后的尝试。
可路上经过一间酒吧时,安进想也没想便拐了进去,他要更速效的解决方式。
但酒精的效果并不太理想,它只是把心头那些过于突兀的尖刺给掩盖下去,可强烈的酒力同时也让心灵底层混浊的潜流泛滥上来…
“嘿,朋友,要不要来点更带劲的?”
想什么来什么。
安进根本没去注意这个朋克装束的男子本身,便买下了对方偷偷递过来的一小包东西,转手把小包里所有药丸悉数投入酒杯中一饮而尽…
当略微清醒过来时,就见面前正对着一口污迹斑斑的马桶。
本来已经吐完了,可一看到这幅贴在眼前的恶心画面,安进止不住又呕吐起来。
这下,每一次呼吸,直灌入胸腔的全是腥臊恶臭,令人愈发作呕。
直吐到早已清空的胃开始痉挛,才稍稍停息。
翻倒在马桶边,安进仰面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眼前阵阵发黑…
不过心口好歹舒服些了,晕眩和窒息中夹杂着的是某种纯黑色的释然。
长大成人以来,不论内心处于何种状态,外表永远保持着一份平静的安进,从没像今晚这么失态。
这在过去是不可想象的。
但突破禁律后产生的黑色快感、恐惧、自暴自弃、乃至解脱的幻觉,此刻虽然全都还在体内交织着,可安进心里却感觉不到任何真实的波澜,就好像那些全都发生在另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人身上。
心神已经停摆,只剩身体还在自行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