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治在书房批示公文,桌上厚厚一摞纸,每一份他皆十分认真、细致审阅。
他思绪中还被一件事占据着,随不至影响处理其它公务,却使他焦灼了一整月。
采花贼在清水县作乱,三十日内十起奸污案,一半受害者不堪受辱自寻短见,贼人至今未曾擒获。
诸治已将此案呈报上面,岂知得到的回复是自己解决,并限定半月之内破案,否则罢去官职。
诸治不为仕途担心,但身为父母官,他不能让百姓安居乐业,整日提心吊胆,怎能不惭愧。
一双轻盈的脚步迈过门槛,原来是位妇人,体态端庄,端着茶走到诸治身侧。
她是诸治的妻子李氏,育有一子,今年四岁。
当年诸治赴京考试途中,路遇强盗,被劫走盘缠。无奈之下,到一个李员外府邸借宿。
李员外本是落第秀才,连考三次仍不中,于是灰心丧气,弃文从商。即使放弃仕途这条路,依旧爱读书。
诸治仪表堂堂,李员外颇为喜欢。攀谈中,考问他的学业,诸治对答如流,而且心系百姓。李员外欣赏诸治的才华人品,不但送盘缠助他上京考试,还将女儿许配给他。诸治见李氏小姐幽闲贞静,满心欢喜,应下这桩婚姻。
诸治果然不负所望,榜上有名,与李氏成了亲,夫妻恩爱。
“夫君,歇息一会,喝口茶。”
“夫人。”诸治放下毛笔,接过茶杯,抿了几口。眉间笼罩着一层愁云,神色凝重而深沉,“唉。”
李氏看着诸治眉头紧锁,早已心领神会,“夫君可是为采花贼的案子烦恼?”
诸治轻抚着下巴上修长的胡须,又叹了口气。
“夫君,常言道‘法网恢恢疏而不漏’,那贼人即使躲得了一时,妾身相信终有一天会将他擒获。”
“夫人所言我岂能不明白,只是贼人已作案多起,若再抓不到他,恐怕有更多无辜女子遭他毒手,为夫如何对得起她们。”
“夫君已经尽力了。待抓获贼人后,歌颂那些以死明志的女子,赞扬她们的刚烈与坚守。至于其她女子,妾身相信世上有不同于世俗眼光的好男子,愿意娶她们。夫君或许可以寻得这些人,给她们安排婚姻。”
经过李氏一番言语,诸治眉头舒展,心中的乌云消了一大半,起身施礼,“多谢夫人宽慰。”
“夫君不必如此,替夫分忧,是妾身的荣幸。”李氏托起诸治的双手,拿起桌上的茶杯,“快趁热喝了,凉了可不好。”
诸治接过茶杯,细细品尝茶的滋味。
这时,一个衙役进入书房,鞠着身,做出一个恭敬的拱手礼:“大人,有一男一女来县衙,其中的一男子声称打死采花贼,带着尸体在院中等候。”
诸治闻言,特别高兴,脚下仿佛抹了油似的出了书房,李氏也跟着出去。
诸治行至院子,他瞅了地上的一张脸,确实是通缉像上那个人没错。不过,采花贼身上包裹着茂密的树叶,令诸治感到奇异。
“这位义士为民除害,本县感激不尽。”诸治走上前,对着李某某拱手鞠躬。
李某某愣了,傻眼了。在他印象中,无论大官小官都喜欢摆官架子,而这位县令竟然如此有礼亲和,让他大跌眼镜。
“不敢当,不敢当。”李某某反应过来,学着诸治拱手鞠躬,还了个礼。
“诶,义士不必过谦。”诸治冲李某某摇摇手,表示否定,“请问义士高姓大名?”
“我叫李某某。”
“李义士的名字与众不同啊!”诸治听到这个名字甚觉有趣,绝无嘲讽的意思,确确实实觉得真心不错。“这位是?”诸治目光转移在李某某身后的伊小艾。
“民女伊小艾见过县令大人。”伊小艾上前行礼。
“小艾差点险遭淫贼毒手,是我救了她。”李某某解释说。
“本县拘捕贼人不力,使艾姑娘受惊,再此赔罪。”诸治拱手鞠躬。
“民女不敢。”伊小艾赶忙回礼。
“相公,该请两位入厅说话。”李氏移步诸治身旁说道。
“对,对,两位请。”诸治做了个请的手势。
“大人请。”李某某谦让起来。
四人行至大厅,诸治夫妻一左一右坐在正中,李某某、伊小艾于下方一侧挨坐着。
“李义士初来清水县?”
“正是。”李某某回答,内心却说:“我来一个月了。”
“家乡何处?”
“我说我来自未来你信吗?”李某某在心中说,表情上却装得很深沉的样子,“唉,我还在襁褓时被丢在荒郊野外,被一位住在深山的人捡到,将我抚养长大。两年前他也去世了。”
“没想到李义士有如此身世。”诸治信以为真。
“这就信了,太好骗了。”李某某暗暗吐槽。
“本县有一疑问,李义士可否解答?”
“大人请讲。”
“为何贼人身上满是树叶,并无衣裳?”
“这个,我在和采花贼打斗过程中被他撕烂衣服,只好借他的衣服一用。”
“原来如此,来人。”
“大人有何吩咐?”一个下人跑了进来。
“去给这位义士挑选合身的衣服,跟库吏到库房取二百两银子送来。”诸治将手摆向李某某。
“是。”
“多谢大人。”李某某拱手道谢。
“诶,这是本县许诺悬赏的,不必谢。”
这时,只见李氏打量着伊小艾,“小艾姑娘可是花饼西施?”
“夫人见笑了,那是别人胡乱起的。”伊小艾显得不好意思。
“我们尝过你做的饼,香气四溢,酥脆可口,县令大人也是赞不绝口。我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把方法传授于我,好做给相公吃。放心,我绝不外传。”
“夫人想要,小艾定当献上方子。”
“那就有劳师傅了。”
“小艾万万不敢当。”伊小艾惊慌失措,赶忙站起来。
“传授手艺,称呼师傅理所当然。”
“夫人若如此,小艾只好反悔了。”
“如此,我们姐妹相称如何?”
李氏望着她等待回答,伊小艾尚在犹豫。李某某见李氏个性随和,平易近人,对伊小艾说:“小艾,你只有爷爷和妹妹,认夫人为姐,多一个亲人岂不是很好。”
“李先生说得对,不知我有没有资格做小艾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