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夜色完全笼罩整片天地,苍青城的北侧外城墙的顶端才逐渐显现在每一名明光家族外门弟子的视线范围之内。
连成排的火光和灯光从苍青城的正北门城楼和北侧、西北侧城墙上方亮起来,照亮城池上方的大片夜空和城池外侧的大片区域。每个青年外门弟子都能够看出,从城楼外侧和城墙顶端显露出的灯光全都不是普通的灯光,而是相同制式的魔灵导器灯所发出的灯光和一部分装设在城墙上的魔灵武器和金属能量法阵所发出的光芒。和他们上一次来到苍青城的时候相比,苍青城的守备部队已经明显地加强作为苍岩行省首府的苍青城的城防,并尽可能地在整座城池各处装配能够投入战斗的魔灵导器装置。事实上,自从战争正式进入战略层面的相持阶段之后,苍灵国西北地区的三个行省便已经开始尽可能地巩固乃至加强三个行省当中的每一座主城的城防,既要确保每一座主城不会因敌方强者组成的突袭部队而遭受严重损失,也要确保每一座主城能够在危急时刻成为足以承载从前线撤退的部队、足以组织防守或者反攻的堡垒。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大多数情况下,除任何具有政府或者军方背景的车队、马队之外,从正北方向、西北方向和东北方向出入苍青城的人已经寥寥无几,前往靠近边境的地区乃至前线的个人或者团体更是几乎已经完全没有。但是,几座城门内外的戒备措施丝毫没有因为出入城池的人口数量多少而放松,反而还有所加强。除普通士兵和治安队员之外,每一座城门内外还至少有一个小组的战斗灵师镇守。
仍然驾驶位于车队最前方的机关车的虞天华开始拉动控制速度的机关把手,让机关车开始减速,并让整支车队做好入城的准备。此时此刻,驶向西北侧城门的车队只有他们这一支车队,驶向正北侧城门的车队也只有一支由机关车和畜力车混编而成的车队。即使相隔足够遥远的距离,他也能够看清,明显更加庞大的混编车队同样处于空车状态,几乎完全没有装载货物。不过,即便如此,镇守在正北城门内外的士兵和治安队员仍然一丝不苟地认真盘查每一辆机关车和畜力车的车厢,并仔细地检查车队里的每一个人的身份证件和随身行李。他把目光转向逐渐在队伍中的每一个人的视线范围之内放大的苍青城西北城门,注视镇守在城门外侧的士兵和治安队员,随即开始对自己身后的每一个同伴传音。
“把自己的身份证件都准备好。配合士兵和治安队员检查。不要主动惹任何麻烦。”
“是!”其他所有明光家族外门弟子当即整齐划一地回答。
完成对车队当中的每一个人和每一辆机关车的例行检查之后,镇守西北城门的士兵队长和治安队长便示意排列成队的士兵和治安队员将整支车队放行。全部由普通的二阶战斗灵师组成的战斗灵师小组同样没有为难整支队伍,还对明显处于首脑地位的虞天华露出恭敬的神态。
整支机关车队顺利地通过西北城门内外两侧的哨卡,驶入苍青城之内,沿着位于苍青城西部的南北走向的大路往南行驶。由于夜色已深,大街上几乎已经看不到多少步行的人形,连骑马、骑驴或者乘坐畜力车出行的人都已经很少见。大多数沿街的店铺都已经关门打烊,只有少部分店铺仍然亮着灯且仍然在开门营业。整条大街和与大街连通的大部分街巷都显得静悄悄,每一对机关车轮的声音都几乎能够从它发出来的方位一直传到青年男人们的视线范围尽头之处。除此之外,其他足以传遍街头巷尾的声音便是几支按照固定路线巡逻的守备部队所发出的脚步声。大街周围的大片居民区之内的大多数房屋之内也完全没有发出任何光芒,只在夜色之下显露出模糊的外形轮廓。
多个青年外门弟子先后转过头,把目光投向自己的斜前方,注视从距离他们越来越近的中心城区的边缘位置显现出来的大片灯光。此时此刻,在整座苍青城之内,只有明显较为发达、集中整座城池之内的大部分高大而豪华的建筑的中心城区一带显现出一片灯火通明的景象。好几个青年男人都露出满怀期待的表情,眼珠几乎快要从眼眶中蹦出来。留着暗红色短发的青年男人更是忍不住用舌头舔自己的嘴唇。
虞天华再次缓缓地向机关车周围释放探测灵力波动,让自己的探测灵力波动紧贴地面并同时向多个不同方向流动。大片探测灵力波动先后涌入大街小巷之内,顺着地面和道路两侧的地沟往前流动,越过不同的房屋,渗入多栋沿街的房屋的墙壁之内,仔细地探测不同的房屋当中的每一个人发出的灵力波动和生命气息。不一会儿,他便感觉到,整片区域之内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他的动作和气息,也没有任何人因为他的动作而做出任何异常的反应。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随即同样把目光投向中心城区的方向,注视整支车队斜前方的下一个路口。
整支机关车队在直接通往中心城区核心区域的路口转弯,先向正东方向行驶,再转向东南方向,驶入一条几乎完全被五光十色的店铺充满的街道之内,并在一家占地面积足够大的旅店之前停下。
虞天华当即率先下车,大步走进灯火通明的旅店之内。不一会儿,旅店里的几个伙计便跟随他一同走出店门,把所有的机关车全部开到旅店的后院并依次停好。
开好房间之后,几个青年男人便有说有笑地走出店门,走向一栋同时传出浓郁的酒香、婉转的乐曲和柔和的歌唱声的高楼。从旅店的正门往东南方向看,每个人都能够看到那一栋从楼顶到墙根都被漆成艳红色的建筑。即使相隔足够远的距离,人们也能够闻到从那一栋高楼当中的大部分窗户之内飘出来的酒香和香料的味道,还能够听到乐声和歌声,更能够看到从高楼当中进进出出的人群和停靠在高楼门口的诸多坐骑、畜力车、机关车。有些走出高楼大门的人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甚至险些直接栽倒在路上。
虞天华在旅店的正门口停下,注视自己的同伴们完全消失在忽明忽暗的朦胧夜色里,随即转身回到旅店里,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内。他走到窗边,把窗户关上,并把窗帘拉上,在窗帘的一侧留下一道二指宽的缝隙,再把房门锁上,随即坐到摆放在房间正中央位置的凳子上,进入修炼状态。深青色的灵力波动从他的身躯表面显现出来,覆盖他的全身,并开始以肉眼难以看清的速度反复流动。微弱的空气摩擦声也开始从他的身躯周围传出来。如果有人在他身边,将会听到,他释放出的灵力波动发出的空气摩擦声开始变得有节奏,听起来既有些像是一种特殊的乐曲、又有些像是一种用固定的声音来传递信息的密码。
不一会儿,好几道微弱的空气摩擦声一同从窗外的低空中传出来,并一同传入房间内部。几道空气摩擦声分别按照不同的节奏形成几段不相同且不互相冲突的密码状声音。
虞天华当即转过身,从凳子上站起来,稳稳地走到窗帘前方,用最快的速度确认自己听到的所有声音。确认所有的密码状声音之后,他抬起双臂,用双掌从上到下做出一个画圆的动作。一道深青色灵力波动当即从他身前显现出来,迅速地膨胀到比他的身躯更加庞大,并转变成一扇完全由灵力波动形成的椭圆形门。多个大小不一的能量漩涡同时从灵力门内部显现出来,并以相同的频率转动。他径直向前一步,抬起脚,跨进灵力门之内,整个身躯瞬间完全钻进灵力门并完全消失在灵力门之内。灵力门当即迅速地缩小,随即完全消失不见。
深青色灵力团从夜空中显现出来,再次膨胀并转变成足以容纳一个成年男人的灵力门。
虞天华从灵力门之中走出来,降落到旅店楼顶的表面。他连续转动脑袋,扫视几乎没有任何亮光的楼顶,确认地面上或者旅店内部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自己,随即把目光投向站在楼顶正中央位置的人。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是三个体型不同的青年男人。这三个青年男人身上都发出刚好能够让楼顶上的其他人看清他们的身影的微弱光芒,身躯表面释放出的灵力波动也只达到比大多数普通人略强一点的强度。如果凑近去看,每个人都能够看出,他们身躯周围的光芒都是从外表如同气流防护罩一般的贴身灵力波动之内发出的,看上去和虞天华释放出的灵力波动完全属于同一类。位于正中央的青年男人身材高挑,一身书生装扮,身躯表面释放出如同野草一般的鲜绿色光芒;位于左侧的青年男人身材矮小,留着一头披肩长发,身穿用兽皮制成的衣服,身躯表面发出淡黄色的光芒;位于右侧的青年男人则是中等身材,穿一身很普通的旧布衣,鼻梁表面和双手的手背表面各有一道清晰的弧形疤痕,身躯表面发出如同雪原中的极光一般的淡白色光芒。
“怎么才到?”身材高挑的青年男人率先开口,语气中带有几分疑问。
虞天华呼出一口气,嘴角连续抽动两下,既显得有些不耐烦,也显露出一丝不容易被注意到的疲惫感。
“这一次,要送的货很多。还都是真正有用的货。每时每刻,我都得亲自认真盯住。”
“所以明光谷那边才让你负责这一批货?”高个子青年男人再次开口。
虞天华上前半步,转动脑袋,仔细打量在自己面前站成一条横排的三个青年男人。认清三个男人目前的灵力修为之后,他再次呼出一口气。
“不是。只是刚好轮到我负责押运这一批货而已。”
“那你这次回去之后有没有进入明光谷的机会?”高个子青年男人突然加快语速。
虞天华露出完全能够预料到自己听到的话的神态,双手同时紧紧握拳,随即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再重重地点头。
“有。”
“条件够不够?”高个子青年男人丝毫没有停顿,继续提出下一个问题,像是在审讯犯人。
虞天华皱起眉头,露出有些不耐烦的表情。
“不好说。现在,明光谷里也已经查得更严,戒备设施也已经加强。”
高个子青年男人略微后退半步,扫视自己身边的两个同伴,露出犹豫的表情。
“那就是说……你很难把我们的人带进去?”
“你觉得我现在能带生人进去?”虞天华直接反驳,“就算我能把人带进去,能不被任何人发现吗?我要是已经有那样的本事,我还会被派出来送这一趟货?”
高个子青年男人抬起手臂,向前方张开手掌,连续做出往下按的动作,并连续点头,示意虞天华不要着急。身上发出黄光的矮个子男人则低下头,用手指抚摸自己的胡茬,露出思考问题的表情。
“你还没哄好那位三小姐?”有疤痕的青年男人突然开口。
虞天华嘴角向下一撇,没有回答。从他的身躯周围释放出的灵力波动瞬间变得更加猛烈。
“那你现在能不能让我们当中的一个人跟你回去?至少跟你一起回到苍灵城?”
有疤痕的青年男人上前一步,拉近自己和高个子男人之间的距离。
“你们是要跟着队伍一起走?还是要跟在后面?”虞天华仍然眉头紧蹙,“你觉得整支队伍当中会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发现你们吗?”
“不用,”高个子青年男人果断地摇头,“你把你们回苍灵城的路线图拿给我们就行。我们可以保证,不被你的队伍当中的任何一个人发现,更不拖累你。”
虞天华略微转过头,把目光投向被灯光照亮的街道,扫视刚刚驶过的一辆马车,随即把头转回来。
“你们回苍灵城干什么?你们在苍岩行省要办的事都办完了吗?”
“回去复命,”高个子青年男人放慢语速并加重语气,“和你一样。”
虞天华略微低下头,从鼻腔中呼出一口气。
“你肯定明白,西边的战争或许有可能因为某些重大意外情况而暂时停战,但短时间之内仍然不可能结束。”
高个子青年男人抬起双臂,向斜上方伸出双手,连续用手指做出多个不同的手势,像是在做补充解释。
“如今,北边的局势也变得越来越紧张。各地的异象也始终没有停下来。我们必须要尽可能地抓住每一个机会。”
“我知道。”虞天华果断地回答。
“你知道就好,”高个子男人刻意地放松语气,“我原本还以为你会忘掉这件事呢。”
虞天华后退一步,从鼻腔中发出一声闷哼。他看到,矮个子男人和有疤痕的男人都对他露出见怪不怪的表情。
三个青年男人同时转过身,同时纵身跃起,以相同的动作跃向距离旅店最近的另一栋房屋的房顶,随后再以相同的动作跃向更远的房屋的房顶。不一会儿,这三个人的身影便完全消失在夜色之中。
虞天华抬起手掌,再次用手掌在自己身前画圆,再次释放出一扇一模一样的椭圆形灵力门,并跨进灵力门之内。他的身影当即消失在灵力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