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00000000001章 师父
祝爷爷是最后一个登台的神手。
他让我扶着他一起上台，因为他是个瞎子，戴着一副墨镜。
我没有一丝紧张，因为现场早已弥漫出来的一种令人作呕的臭味完全覆盖和压制住了我的紧张感。
只是奇怪的是，我竟然看到在场所有的参赛神手们个个气定神闲，丝毫没有闻到任何异味的样子。
甚至我觉得，他们还都很喜欢、很高兴、很享受似的。
这让我大惑不解，心想难道是我修为不够才这样子的吗？这难道就是人与神的区别吗？
无奈，我只能一手紧紧地捂住口鼻，强忍巨臭，一手搀着祝爷爷走上舞台。
只可惜在祝爷爷即将开口作自我介绍的时候，我终于还是忍不住被呛开了口说：“好臭啊！臭死了！”
现场顿时陷入一片死寂，我似乎看到无数道惊诧和愤怒的眼光射到我脸上。
周围释放出的一阵令人窒息的杀气已将一切臭味完全覆盖和压制住。
当然这是我还捂住口鼻的时候，当我将手掌从鼻子上移开，那种巨臭还是让我忍不住作呕，呕了再呕。
“小圣，你怎么了？”祝爷爷关心地问我。
我说这里太臭了，我实在受不了了。
“小圣，你闻到也别说出来。”祝爷爷低声教导我。
可我是人不是神，我没有他们那样的功力可以强忍臭味，我委屈地正要说出我的心里话，却被方丈主持跳出来给打断了。
方丈主持指着我的鼻子大骂：“这小子是谁？乱说话！懂不懂规矩啊？”
他骂我的时候，盛怒的双眼却是瞪着祝爷爷的。
我瞬间就被他这种行为给激怒了，反驳说：“你们这里确实是很臭嘛！”
方丈主持怒气冲冠，咬牙切齿地呵斥我：“臭？我怎么没觉得？现场上百位大神都没觉得臭，就你觉得臭？”
说完，周围的神手们个个都表示不臭，并且指责我乱说话，骂我是狗鼻子云云。
我被他们狰狞的面目和霸凌的语气吓得有些慌了，鼻子酸酸的，泪水差点就飙了出来。
这时，祝爷爷赶紧向方丈主持和各位大神道歉，然后又好声劝我也快快向他们低头认错。
可我觉得十分委屈和不服，我明明说的是实话，为什么要向他们认错？
方丈主持见我倔强地扭过了头，没有认错道歉，便对身边的祝爷爷一顿臭骂。
我十分生气，不认错的是我，骂我可以，但骂祝爷爷就不对了。
于是我怒瞪方丈主持，吼他说：“这里明明就是臭！你们个个都在放屁，还不承认！”
“他马的，臭小子，我们什么时候放屁了？”场外的宇川白世子估计早已忍我好久，突然向我爆了粗。
我突然觉得有一匹马很无辜，无缘无故被牵扯了进来。
“就是从你开始！你们在做自我介绍胡吹自己真神功的时候，你们就在一直放屁！”反正已经得罪他们了，我也不怕再说下去。
“哼，你们自己放的屁，当然不觉得臭了！”我又补了一刀。
“你你你……你……”
方丈主持和众神又怒又慌。
“保安！保安！武状元！都死哪里去了？快来把他撵走！”方丈主持仰天怒吼。
紧接着，十个身穿黑衣的男子不知从哪里突然蹦了出来，将我和祝爷爷围住。
我顿时感到害怕起来。
他们没有立即向我们动手，似乎还想再看看我们害怕和弱小的样子，就像猫玩老鼠一样。
现场陷入了大概十五秒钟的沉寂。
谁曾想，打破了这个沉寂的居然是一个屁。
这还是评委席上的一个屁。
刚开始我还以为一如既往是那个“啪”的一声转盘在启动，实在想不到那确实是个屁。
更让我和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那的确也是有一个转盘在转动，而且坐在这个转盘上的人竟然是之前从未转过身的亿战红。
这个当世最牛掰的顶古大神，红发披肩，面容俊朗，正两眼发光地注视着我，感觉像要把我吃了一样。
我紧张万分，大汗狂飙，若不是前面有两个保安稍微挡了一下我们之间的视线，我恐怕已被吓得尿裤子了。
“哈哈哈……”亿战红忽然仰天大笑，说，“很好！这个小子不错！我就选他了！哈哈哈……”
如此语出惊人。
谁也没想到，亿战红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而且这声音，听着还有点熟悉，似乎哪里听到过一样，说不上来，不过我看得出，他此时是真心高兴和激动的。
只是我和现场诸神，包括角落里的那个导演，早已惊得目瞪口呆。
“你们还围在那里干什么？还不滚开！”亿战红对那十个黑衣人厉声斥骂。
那些黑衣人闻言大惊失色，瞬间便跳走了，我四处张望，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突然就消失的，就像一个无声无息的屁一般。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亿战红问我。
“我叫小圣。”我如实回答，心下很是激动。
“你愿不愿意做我徒弟？”他又问。
“我……”
我犹豫一下，正要接着说，没想到却被那个方丈主持打断了。
“亿哥，他不是来参赛的神手，你不能选他。”主持低声提醒说。
“放屁！我选谁关你屁事！”亿战红怒道。
“亿哥，请你说话放尊重一点，好歹我也是个著名主持人！”方丈主持颇为不满地说。
“你公然在舞台上放屁，还跟我提什么尊重？”亿战红说。
不知为何，他的话直接说到我心坎里了，我认定了他就是我的师父。
我环顾四周，发现刚刚非常嚣张的神手们，现在有屁都不敢放了。
这个时候，也只有评委席上的另外几位顶古大神敢“啪啪啪”转身发话了。
很明显，他们不是来选我的，也不是选祝爷爷的，而是来劝架，讲道理的。
说白了，也是来放屁的。
“亿兄，你这样确实不符合规矩，您看您是不是改变一下主意？”天屠客气地劝道。
“没错，战红，我们要遵守比赛规则。”杨仙羽也跟着说。
“亿老弟，你这样做就有点过分了哦。”东方不灭也似乎有点不满。
“亿战红，你整场屁股挪都不挪一下，现在却为了一个毛头小子转身，你这是存心来捣乱的吧？”百变神晶讥讽说。
看得出，百变神晶和亿战红的关系应该不太好。
听完他们的发言，亿战红冷笑一声，说：“既然你们都不同意我这么做，那我退赛便是，剩下的比赛，你们就自己玩吧！”
说完他瞬间移到了我面前，着实吓了我一跳。
“等等！”方丈主持突然紧张地说道，“亿哥，你不能退赛！”
这时，一直待在角落里的俢世律导演也坐不住了，迅速跑了出来，劝亿战红说：“亿老师，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你是我们节目的收视保证，你不能就这么退赛的！”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掐掉了麦克风。
亿战红道：“导演，我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你是知道我的个性的，我向来说一不二，既然决定退赛了，就一定会退！”他说话的时候从没关麦。
俢世律面色惨白，哀求说：“亿老师您看，我们就差最后一个神手了……”
“你们用画面技术处理一下，将我们的镜头切换掉，或者直接打马赛克就可以了。”亿战红一脸的不屑。
“亿老师，现在是直播，不好处理……”
“不必多言！”
俢世律神情忽然变得十分凝重：“亿老师，大家都是圈里混的，给点面子行不行？”
亿战红冷笑说：“是你们不给我面子！”
“亿战红！做人别太嚣张！”这时，百变神晶似乎已忍无可忍，霍然站起了身，指着亿战红进行呵斥。
另外几位评委的脸色也极为不好，周围的职工和神手们也已骚动不安。
亿战红不加理会，只转过头来对我说：“小圣，我们走，这里实在太臭了。”
我点头说：“是，师父。”
师父便一把拉住了我的左手，准备带我离开。
“亿战红，你欺神太甚！”俢世律导演终于发怒了。“如果你不按剧本来，你敢退赛，你就是跟我们整个节目组作对，跟在场所有大神作对，跟整个宇宙整个圈子作对！”
“那又怎样？”师父霸气外露。
“那你今日就休想站着离开这里！”百变神晶说完，便和几位顶古大神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起跳到了舞台上，将我和师父连同祝爷爷都围了起来。
师父目露杀气，冷哼道：“你们几位见我总是抢了你们的风头，早就想将我除掉了是吧？”
“战红，你要是破坏了规则，谁都不会放过你！”杨仙羽客气地威胁说。
“没错，亿兄，我们这都是为了维护《宇宙真神功》的利益！”天屠挺直了身子。
“为了让宇宙和平，为了让神功长存，为了让圈子永盛，我们只能选择大义灭神！”东方不灭目光凌厉。
百变神晶则哈哈大笑道：“亿战红，看到没有？大义所在，大势所趋，大……”
“大放狗屁！”我忍不住骂了一声，然后便立马伸手捂住鼻子，因为他们放的屁真的臭不可当。
“臭小子！”方丈主持一直特别看我不爽，此时就要上来揍我一顿似的。
但他也是做做样子而已，哪敢动手？
这时只听师父冷冷地说道：“你们不要忘了，我亿战红打架从未输过！”
此话一出，在场之敌无不被震慑住了，就连四大顶古大神也露出了忌惮的神色，更不用说那些原本在场边蠢蠢欲动的神手们，无不乖乖地将脖子缩了回去。
而那位刚刚还口出狂言威胁师父的俢世律导演态度也瞬间软了下来，好声好气地跟师父交涉：“亿老师，我们也不是有意为难你，只是这个小兄弟不是神手，不能转身选他，你还是好好坐下来，将余下的节目按剧本拍完吧？就剩最后一个瞎子了，你可以选他！”
“瞎的？！”师父感到十分不满，注视俢世律说，“导演请给我一个游戏规则，为什么瞎的和放屁的能得到转身机会，不瞎不放屁的没有转身机会？导演你可以解释一下吗？这个公道吗？你不说，所有的神都会说！”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一番话有些耳熟，好像是在哪里听到过一样。
“亿老师，现在只有你说而已，除了你，在场所有神都不会说，也不敢说！”俢世律目光冷然。
“现在的神都只会放屁，不敢说话了么？”师父嘲讽说。
“岂有此理！亿战红，你这是在说我们么？”百变神晶怒道。
“想不到你这老东西倒有些自知之明。”师父冷笑道。
“你……哼，亿战红，你应该知道，你虽然很强，但是若我们四个顶古大神联手，击败你也并非不可能！”百变神晶已作势要出击。
“那就来试试看吧！”师父面露杀机，突然向前晃出了一个手掌。
四个顶古大神猛然一惊，都不禁被吓得后腿半步。
一场宇宙超级大战眼看就要爆发！
就在这万分危急之际，方丈主持赶紧跳了出来，一边擦汗一边挡在双方之间，准备拉架。
他整理一下衣衫，一脸认真地对师父说：“亿哥，刚刚那些话完全是出于您的真实想法么？”
意思是说，这都是师父自己的选择，与节目组无关。意在撇清关系，出了什么事产生什么后果，都是师父造成的。
方丈主持问这话的时候没有关麦，甚至特意提高了嗓门，像是要所有人都能听到他的声音似的。
“是的，是我真实的想法。”此时师父收回了手掌，大方回应了主持的话。
主持点点头，转而面对现场观众，开始了他的救场表演。
他说：“好，既然如此，我也来说说我的看法，仅代表个人观点，不代表《宇宙真神功》的立场。”
意思是他就算说错话也跟节目组无关，既维护了组织的利益，又突显了自己的大局观，赢得观众和节目组好感。
“我从二十一世纪就进入到神都大厂工作，从来都是不惹事也不怕事。”
直接拿圈内最有权势的神都大厂的身份来表明自己是盖过大厂印章的根正苗红的人，背景够正也够硬，镇一镇师父。
“今天面临一个宇宙顶级大神突然宣布退赛，我认为这是件大事儿。”
道出问题的严重性，且再次说明事情是因师父而起。
“不过我们这个节目是由舞台上近百位神手和全宇宙亿万观众组成的，所以我并不感到担心和害怕。”
他一两句话便将在场所有的神手以及全宇宙的观众都绑到了自己的阵营当中，与师父形成对立。师父一下子就变成了全民公敌。
“我不害怕是因为大家都还坐在这里安心地观看比赛，期待着我们各大神手的精彩表演。你们就是上帝，我与上帝同在。”
说着说着，他突然就把上帝请来了。
“我感受到了上帝的力量，这个力量足够给亿哥，给杨姐，给东方大神，给神晶大神，给天屠大神，给俢导，给所有的神手以力量！这力量会通过无数个掌声送给他们！亿哥不信，你听！”
在方丈主持的引导下，现场不得不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意思是：亿哥，就问你怕不怕？上帝和大伙儿全都支持节目组！
“亿哥，你刚刚说要退场，我本可以打断你的话，但我没那么做。我不同意你的说法，但我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
意思是我们随时可以打你脸，但我们有胸襟有气度，给你点面子，你最好不要给脸不要脸。
“其实每个人都可以根据自己的心情选择去留。所以，我也完全可以理解并接受亿哥这个成熟男神做出的这么一个决定。”
意思是你的这个决定很任性，你不是一个成熟的男神。
“不过我还是希望亿哥你能留下看完我们的比赛，这也是上帝的意愿，上帝他一定会用掌声欢迎你的！不信，你听！”
现场再次不得不爆发出雷人的掌声。
意思是你最好老实呆着好好录完节目，别整出什么幺蛾子来，否则上帝跟你势不两立。
“由于亿哥退赛，事发突然，所以我想请导播现在播放一段两三分钟的广告，我要跟节目组商讨一下因为亿哥退赛带来的赛制变化和调整的问题。”
除了在给广告播放找理由之外，也意在说明这件事纯属意外，全是师父的锅，他方丈主持完全是临场发挥，根本没有剧本，不是提前准备好的。
“各位朋友们，我亲爱的上帝，请千万不要走开，真正精彩的时刻，广告之后马上回来！”
除了安抚观众之外，还暗示了师父根本无足轻重，可有可无，他退赛后节目更精彩。
这一大段主持台词，听起来非常熟悉，应该是方丈主持从其它节目学来的，不过他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活灵活现运用到当下的节目流程之中化解危机，足见其底蕴深厚，主持功力已然出神入化，登峰造极。
说实话，这些台词，逻辑严密，叙说分明，寓意深刻，夹棒带棍，骂人不带脏字，字字有节制，句句有考究，简直是完美台本，一般的文案和编剧都写不出来，而只靠即兴发挥且还能像背书一样流利地讲出来，不是大神级别的主持是做不到的。
这方丈主持能有今日的成就和表现，想必其在背后也是下了不小的苦功练习和准备的。
此时此刻，众神已情不自禁被他所营造出的这个余音绕梁的语境所深深吸引，沉浸其中，久久不能回神，仿佛他们的灵魂都披上了美丽的婚纱，正在天堂里翩翩起舞。
“噗！”
这个时候，是师父身体下方忽然爆发出的一声悦耳的屁响，震醒了大家。
与此同时，我整个人瞬间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拽进了一个黑暗而恍惚的隧道之中，身体不由自主地极速运转，就像被人扔进锅里当菜翻炒一般。
等我双眼看到光亮的时候，我发现我和师父已经来到了一片美丽的大草原上。
草原一望无际，却又连着蓝天白云，清风吹来，无屁无臭，舒爽无比，让人感觉像是置身于梦幻般的天堂之中。
此时此刻，我不由想起了两首歌：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我爱你，我的家，我的家，我的天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