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骜来的时候用的是楚家三公子的名头,再联想到他的身世,辰王自然也猜到了他跟楚家的关系。但是面对朝廷十税三的征率,农户产出的粮食,缴纳了税粮后,连自己糊口都难,哪里还有余粮拿出来售卖。所以楚家就算有家财万贯,也没地方买粮去。
不想他的话音未落,就见慕容骜身形一动,轻轻往旁边一闪。然后辰王就看见,慕容骜的身后,竟然是一排排齐齐整整的大米面粉。
辰王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几步走到米粮旁边,伸手一摸,袋子透明又结实,不是布袋,不是麻袋,更不是纸袋,不知道使用什么做的,里面的米面竟然被压得方方正正。细看米粒晶莹剔透、粒粒分明,面粉也是雪白细腻,质量堪比公平。
辰王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小小王府公子能拿出来的东西,但是转念一想,做了二年任劳任怨督粮官的慕容骜,期间还一直被各方刁难压榨,他还是能够次次不辱使命,所以应该没有表面看来这么简单,他的脸色凝重了起来。
慕容骜一直注意着辰王的神色,看到他阴晴不定的样子,不觉和方谨心相视一笑。果然,让人看不透,才是最好的保护色。
辰王细细看了每一袋米面,这才看向慕容骜,脸上除了兴奋还有震惊:“这个……是楚家从海外进来的粮食?这样的粮食贤侄有多少?十万兵卒的话,能养多久?”
“十万兵卒?”慕容骜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头,“王叔是要连睦北关的守军一起养了吗?可是小侄没听说这些守军归辰王府管啊。”
辰王府有协助朝廷支援戍边守军粮草的义务,但也仅是支援,没有包揽的说法。
“倘若我要管,贤侄愿意帮忙吗?”辰王很有底气地反问。
“帮忙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不然我千里迢迢来找王叔做什么?不过我还是那句话,帮了忙,我的好处在哪里?”慕容骜这一招反客为主的戏码,已经用得很熟练了。他不说自己要收编,只说自己是帮忙。将所有问题都扔给辰王,他只要把握住粮食就好了。
果然,辰王淡然一笑说道:“贤侄若是跟孤一样,只想保存简王府,那你在只管放心,有孤在这里,就算简王府的世子不是你,到时候你要个郡王、王爷什么的,还是没问题的。”
“郡王王爷吗?”慕容骜轻嗤一声,“如小侄这般的宗室子弟,皇上自然是不会看在眼里的。但是王叔以为,慕容骥能容下我吗?”
“贤侄想要简王府的爵位?”辰王沉思了片刻,抚掌道,“那也没问题,贤侄有楚家做后盾,又有这样的神迹。一个简王府的爵位,还是不在话下的。”
“那得了简王府的爵位之后呢?步王叔和宁王叔的后尘吗?”慕容骜略带鄙夷地瞟了辰王一眼,“还是王叔以为,你弄死了孙向东,睦北关守军就到了你手里了?就算席大人最近自顾不暇了,这不是还有皇上吗?那可是朝廷的将士。”
辰王沉默了,许久,才看向慕容骜,试探地问道:“难道贤侄想要那个位置?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至少仅有粮草,肯定是不够的。”
“那如果加上这个呢?”慕容骜拿过方谨心递给他的手枪,抬手瞄准了百步之外的兵器架,将一杆长枪的枪头打了下来。
辰王顿时瞪大了眼睛,惊讶道:“这是什么兵器?贤侄可愿意给孤看一看?”
慕容骜毫不犹豫地将手枪递给辰王。这是射击场用的半自动手枪,虽然杀伤力并不大,但是在冷兵器时代,这样的武器还是有相当的威力的。
只是因为不是商品,而是射击场专用的,所以慕容骜和方谨心商量后,并没有打算用它来武装将士。他们更看重的是被当成玩具的仿真枪,仿真程度之高,在慕容骜一一试用后,连方谨心都不敢相信。基本只要更换一下子弹,杀伤力就可以压制远程弓箭了。
辰王拿着手枪翻来覆去地看,慕容骜还很坦然地给他解释手枪的原理和构造。甚至还教他如何瞄准,如何射击,还指点着辰王打中了靶子。
辰王的惊喜不言而喻,但是在激动之后,他却依然犹豫着。慕容骜也不着急,反而笑着引导:“王叔有什么顾虑,但说无妨。既然小侄说了想跟王叔联手,王叔也答应了帮忙,那有什么事情,就该开诚布公,对不对?”
辰王摩梭着手枪,突然问道:“那贤侄对皇上削弱王府的行为,怎么看?”
“王叔这是担心,小侄会卸磨杀驴?”
“不会吗?”辰王冷笑,“当年太祖皇帝打天下的时候,他的二个哥哥,二个弟弟,五个堂弟,十多个侄子,哪个不曾出力了?甚至可以这么说,若不是慕容家人丁兴旺,在那样的乱世中,别说崛起,能保全都不容易。可是如今你看,太祖皇帝的兄弟还有吗?连太宗皇帝的兄弟都只剩下一个荣郡王了,还是一个至今没有子嗣的郡王。”
说到这里,辰王长叹一声,“所以不是孤不愿意,而是历代的君王,都是一样,贤侄也未必能免俗。打天下的时候,那就是亲兄弟互相扶持,坐天下的时候,那就变成了亲兄弟都是窃国贼,不赶尽杀绝那就是乱国之兆。所以孤如今不想扶持谁,自己也有自知之明,上不了,就守着如今这一亩三分地挺好。”
方谨心听了这话,心里却是一怔。辰王倘若果真像他自己说的那样,那就说明是个没有野心的人啊,怎么上辈子就谋反了呢?难道说,上辈子的谋反,是另有隐情?
“那王叔的意思是?”
“贤侄帮我掌控睦北关,孤就帮助贤侄问鼎江山。只不过事成之后,希望贤侄将云上郡和玉凉郡给我,孤要自成一统,官员自派,税收自主,贤侄可愿意?”
慕容骜仰头一笑道:“王叔似乎还没有看清眼下的情况,小侄虽然手中没有一兵一卒,但是守着这些粮食,招点人马保护自己还是可以的。但是王叔呢?抛开小侄被刺杀一事不谈,如今云上郡里的那些北狄人,就很让王叔头疼了,对不对?”
“你不是说要问鼎江山?”辰王吃惊。
“借的到人马就试试,借不到就算了。”慕容骜无所谓道。
辰王怔住了,没错儿,慕容骜目前所有的身份,就只有简王府三公子的头衔,其他什么也没有。就算他说了要问鼎江山,恐怕也没人信。反倒是自己,就算刺杀慕容骜一事还有辩解的余地,那陪嫁宫人刺杀北狄王的事情,自己恐怕怎么也脱不了干系。
辰王这才惊觉自己失策了,也想多了。当今之计,能借助慕容骜摆脱眼前的困境,他就该谢天谢地了,还想什么事成以后。这种事情能不能成,要实力更要运气啊。倘若自己害怕兔死狗烹,大不了到时候对上朝廷时,偷偷保留自己的人马就可以了,何必这时候将底牌亮出去呢?只要手里有粮有人,那就有谈判的资格,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