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不见，颜学士还是那么风度翩翩，实在让龟勒羡慕啊！”
“人的容颜总有衰老的那一天，智慧却不会啊！龟勒祭司能够成为安兰城举足轻重的人，为大漠国天后守住血驼部落基业，足见你的斡旋能力非常人可以比拟。”
“哎，龟勒只是祭司，岂能与乌武、达达木等游牧贵族相提并论，只希望尽自己的本分，保护安兰城免受刀兵之苦。”龟勒颇为诚恳地说道。
“龟勒祭司对大漠国铁蹄南下有什么看法？”颜卿得知周薇控制昭阳，推翻了银夏帝国的统治，自封为亚夏大陆女皇，心里是极为痛苦与矛盾的。
事实上，颜卿已经意识到，昭皇没有了明君之治，贵族互相倾轧，帝国崩溃是早晚的事。可是，帝国覆灭是被游牧民族一手促成，那么这个性质就不是朝代更迭，而是一种文明压制另一种文明了，亚夏族会接受异族统治吗？
“沙罗半岛游牧部落众多，沙漠与草原虽然广阔，但无法承载不断增多的人口，所以争夺资源的部落之战才无法避免，而游牧部落的人口始终在百万人左右。二十多年前，在整个沙罗半岛的数百个部落之中，沙驼部落已经是当之无愧的最强部落，使五大部落联合起来，舒沙便有向东挺进的意图。恰好襄皇推出一系列滥政，导致帝国根基动摇，这才令舒沙付诸行动。如果不是周丕暗中学习游牧铁骑用兵之法，在取代襄皇后挥师西进，大败沙驼王于草原，亚夏 大陆早就感受到游牧文明的压制了。”
“所以，昭皇才成为亚夏族的英雄，比肩定皇与庄帝。”颜卿说道。
“那么，颜学士是否知道，昭皇曾经在草原待了许多天，考察了不少游牧部落呢？”
“哦？颜卿还真未听说。”
龟勒喝了一口茶，示意颜卿、胡达尔吃点点心，然后才继续说道：“早在周丕成为昭阳执政之前，就在好友萧文的陪同下，一起来到安兰古城游历，那时的我默默无闻，却机缘巧合地陪过昭皇。”
“莫非是廊中乾阳镇人萧文？”
“正是。萧文的祖辈是乾国开国元勋，他从小就有贵族意识，自认为亚夏文明是最灿烂的文明。他们穿过敕胡草原，渡过了碧波千里的绿海，抵达了安兰古城。这一路之上的见闻，使周丕对游牧文明有了全新认识，也让周丕明白借鉴游牧文化与体制的意义。”
“龟勒说这些的意义何在？”颜卿有点糊涂。
“一个帝国如果设置太多官阶，就会形成互相掣肘的局面，譬如帝国设置的辅政制度，以及更多的朝廷衙门，从根本上会极大地消耗帝国能量。相对而言，游牧文明体制更简单，无论是政治指挥还是军事指挥，都极力减少太多人左右的局面，才能够在短时间内形成迅速而强大的力量。昭皇意识到这一点，才使黑鹰铁卫军的战斗力得以解放，最终击败了沙驼大军。可惜，昭皇想借鉴这种办法治理朝政，却无法得到帮助他坐上血王座的贵族的支持，最终只能延续帝国治理老路，无法改变陈疾与壁垒。”
“颜卿没有想到，龟勒居然对此有这么精深的研究。”颜卿看着龟勒，对他有如此大的变化颇为震惊。
“回到颜学士刚才的问题上，周薇天后消灭银夏帝国，从根本上讲是顺势而为，符合如今亚夏大陆改天换地的趋势。当然，大漠国能否取代帝国的关键在于，游牧文明与农耕文明会不会兼容，这是极为考验她的治国能力。”
“龟勒认为周薇能否胜任？”
“我不知道。不过，颜学士与胡先生若是感兴趣，我可以陪你们参加梵堂讲座，听一听疏勒高僧的想法，再随便见一见云游梵帝。”
“云游梵帝？他怎么会到安兰古城呢？”颜卿问道。
对于梵帝其人，颜卿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却听了不少风言风语。上一代梵帝在世之时，云游与浮尘是梵教两大圣僧，都有机会继承梵帝衣钵。不过，浮尘希望改造梵教繁文缛节式的教义，使更多人在梵教中寻找解脱，找到自己生命的归宿，故而离开梵教总坛，不远万里来到亚夏大陆。
颜卿通过扶垚引荐，曾在昭阳见过浮尘圣僧，深深地被其高深的梵法与精神所折服。浮尘圣僧在传法过程中，还提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文明程度更高的亚夏大陆建立新梵坛，发展更适合亚夏文明的新梵法，吸引更多的信徒。与浮尘圣僧不同，云游梵帝更热衷于权力，非常在意梵帝归属，甚至与奥斯部落首领塔木德暗中往来。正因如此，颜卿拜访梵教总坛之时，并没有期待与梵帝见面，没想到梵帝居然到了安兰。
“数日之前，云游梵帝突然到了梵堂，声称要带梵子回到梵教总坛，接受梵教正统梵法教育，以便将来传衣钵于梵子。”龟勒说道。
“据我所知，云游梵帝对传说中的昭皇之子周天很喜欢，想立他为下一代梵帝继承者，怎么又会跑到安兰城，还声称要带梵子走呢？”颜卿曾听胡达尔提及，云游梵帝与塔木德很有默契，都看重昭皇之子的贵族血统。至于他们在意的周天的原因，或许是不太相同的。
“事情怪就怪在这里。我听疏勒说起，云游梵帝支持小乘堂，导致梵教内部出现分裂，使不少梵教僧侣感到困惑。虽然疏勒的地位不及梵帝，却是一位坚守教义的高僧，对于小乘堂曲解教义非常不满，故而没有答应梵帝，以至于双方之间有了火药味。”
“龟勒的意思是说，今晚梵堂讲座与梵子归宿有关？”颜卿听完，有了一种不详的感觉。那三个藏身于祭司团宅院中的人，一定会出现在讲座上，只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颜卿仍然无法确定。
“疏勒主要想讲些什么呢？”胡达尔问道。
“他希望在安兰设立梵教副坛，大大提升梵堂的地位，吸引更多的有高深梵法的僧侣来此交流。”龟勒解释道。
“如此一来，梵子留在安兰的机会就大大增加了，不必万里迢迢地去梵教总坛了。”颜卿点了点头。
“据我所知，大乘堂的众僧侣热衷于在凌云寺设置副坛，还想在凌云寺选举一位梵圣，与梵帝形成对峙局面。”
“胡先生说的事情，我也听说过了。正如你所说，由于渡我的弟子们参悟梵法另辟蹊径，使凌云寺成为亚夏重要译经之地，也是亚夏重要门派之一，以凌云拳、无相大法与般若掌名扬天下，可与八大堂相提并论。后来，渡我的后世弟子渡厄去了西京，在渡我小住之地建了西塔寺，为梵教在西北扎根起了关键作用，譬如大恩寺便是渡厄之徒渡远所造，也曾经在凌云寺修习过。由于追随大乘堂的梵教僧侣众多，又都是以凌云寺马首是瞻，故而安兰梵堂能否争取梵教副坛是很难说的。”
“实不相瞒，颜卿是支持安兰梵堂成为梵教副坛的，甚至还准备在胡杨川打造梵天洞窟，吸引世人前来瞻仰梵教诸梵法身。”
“那真是太好了，龟勒一定会鼎力支持，疏勒也会非常高兴的。我看时间不早了，咱们不如现在就出发吧！”
“好啊！”颜卿点了点头。
三个人出了龟勒府邸，乘着美丽的夜色，走向安兰梵堂的正门。路上，龟勒与不少同样出席讲座的祭司打招呼，热情地向他们介绍颜卿与胡达尔。眼见到了梵堂正门，颜卿远远地看到，十几个人从祭司团驻地走来，为首者是一个高大的祭司。
“那就是祭司团首座帖目。”龟勒指着那高大的祭司说道。
“嗯。”颜卿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颜卿与胡达尔追踪的三个人，正披着黑斗篷走在队伍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