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个休止符，“你怎么和我老爸说得一模一样，连‘英语老师’都拷贝不走样。”
“噢？那说明我成熟吧。”
“是吗？”丽雅的声音似乎有些疲惫，“也许吧…”
电话的结尾多少有点冷淡，期望中丽雅会在离别前对自己依依不舍，然而这一幕并没有出现。
女友这个想法如果出现在电影里，那会是个挺美丽的故事。可这是现实世界不是电影，她要是真把这想法付诸行动…
虽然一向觉得自己很开通，平时就算和二十来岁的小朋友打交道也没多少代沟，可当这种事真的发生在自己人身上，安进一时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想到自己的OL女友忽然变成了小学音乐老师，虽然听上去挺美，可当周围的人知道这不是故事，而是真事...
但摆在眼前最重要的事，还是広州之行，这点轻重缓急安进还是分得清楚的，所有旁骛先放一边吧。
第二天，安进仔细把凡是能想到的细节都准备妥当，一切就绪，只等上飞机的那一刻。
尽管去広州对他来说仍然是件苦差，可安进也的确需要这个机会来把之前业绩上的失分扳回来。
此次南下，志在必得。
不过丽雅那件事，还是让安进多少有些挂心。
那次电话之后，就感觉两人间总有点什么，虽然谁也没说破。
就在飞机即将起飞时，安进还下意识查看了一眼手机，其实它早被调成了飞行模式。
某种思绪，把他和周围的噪音隔离开来。
还是没有丽雅的来电，原以为女友会在走之前给他打个电话的。
也许做音乐老师对丽雅来说真的很重要。
可…难道自己在她的心里就不那么重要？一想到这儿，呼吸变得有几分滞涩...
这难道是忌妒？
一阵颠簸把他稍稍震醒。
“不会吧，一个大老爷们，这也忒敏感了。”安进转念不由觉得自己好笑，怎么会这般小心眼，胡思乱想也该有个限度吧，怎么就把小情绪和重要不重要混为一谈。
摇摇头，把手机塞回了口袋。
马上要去抢吃肉了，这样的状态可不行，安进使劲抹了一把脸，别忘了，生意场上自己可是一条狼，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难道想变成别人嘴里的羊？
好了，全力以赴吧，别的任何事都等拿下広州这单大case以后再说。
一到広州，安进第一件事就是去那位老朋友处请回那块传说中的灵石，不管是不是心理作用，能增加一份运气总没错的。
还别说，灵石到手，接下去的工作都挺顺利，要不是最后自个儿有点贪心，用力稍猛，让一个新客户起了犹豫，说不定收获更大。
但不管怎么说，超出原定业绩指标是没问题了。
回去前一天，老板亲自打来电话，让团队萫港三日游，费用公司全包。
在広州的这十多天里，唯一美中不足的还是丽雅那件事。
本来公务方面一路顺风顺水的安进差不多快忘了这茬，可那天晚上和丽雅视频时无意中提起这事，两人还是说不到一起，幸亏安进立刻转移了话题，才没有在这小伤口上雪上加霜。
不过这也让他意识到问题并没有解决。
好在马上就能回申海，外事已攘，可以全力安内了。
带着沉甸甸的业绩，安进回到了公司。
人逢喜事精神爽，寒暄起来的劲头都和往日不一样。可刚和第二个人打完招呼，安进就觉得今天办公室里的气氛似乎有些异样，难道自己才离开两礼拜，就让这些家伙感到陌生了？
还没来得及多想，那边大boss有请。
“恭喜，你这次真是立了大功啊。”
果不其然，一开场，大BOSS Joe就来了一通热力十足的赞美，弄得平时只见他骂人没见他夸人的安进都有点脸红，甚至怀疑眼前这位是不是Joe本尊。
原先还想凡尔赛表表功，这下看来不用了。
瞅着Joe那副千年难得一见的笑脸，安进起初还真不习惯，都有点瘆的慌。
就算属下做成几笔大单，也不至于如此吧。
不过很快，安进便享受起这份少有的优待。
交差完毕，就在安进离开办公室前，Joe又看似随口补充了一句，“噢，差点忘了，那个…Roger刚上任，有些情况可能还不太熟悉。另外他也有些具体分工要和你明确一下，今后你们俩好好合作，市场部就靠二位了。”
Roger？
什么就叫“靠二位了”？
安进听得一头雾水，糊里糊涂顺口答应着便走了出去。
回到市场部办公区，他才发现原本属于Luke的隔间里坐着另一个人。
“嘿，Jonathan，回来了。”一见到安进，那人便主动在敞着门的隔间里向他招手，示意安进过去。
看着这张半生不熟的脸，安进愣了愣神儿才想起是何许人，“啊，Roger你怎么搬到这儿来了？”说话间，他走进了隔间。
“哦，这不是Luke调到总部去了嘛，上面就让我坐这儿了。”Roger勉力显得自然的笑容里仍带着一丝僵硬。
“噢？是吗？那你这个皮夹子可捡大了...”安进也没多想就随口来了这么一句，可看着听到此话的Roger脸上笑意愈发生硬，还在兴头上的安进一下明白过来。
随着收获业绩的喜悦被一扫而空，从公司安排他出差开始原本看似不相干的那些事，桩桩件件一下全都串了起来。
这回，轮到安进面部肌肉发僵了。
刚才无意中脱口而出的玩笑话顿时成了刺破双方脸面的麦芒，气氛立时尴尬起来。
“呃...Joe和你说过这事儿了吧。” Roger装着傻故作轻松地问道，试图化解难堪。
一棍子有点给打懵了的安进顺口应道：“是啊，不过他说具体的东西你会跟我讲。”
“嗯，那…我们去会议室谈吧。”
听到这话，安进心里一股强烈却暂时还没有面目的情绪喷薄欲出，可表面上仍竭力维持着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好，稍等一下。”
周围的人声仿佛全都消失了，只剩敲击键盘、纸张摩擦之类的杂音。
安进走向自己座位，脚步就像个机器人。
旁边这些平日里相熟的同事们全都一副在忙自己工作的样子，就好像完全没听到刚才他与Roger的对话。
和Roger的这第一次面谈，安进根本就没心思。从会议室出来，他只明白一件事：自己被人当猴耍了。除此以外，脑子空白一片。
“X的，不干了！”黑沉沉的阴郁心绪中突然窜出一头发狂的野牛，安进竭力克制着自己才没骂出声来。
本来，Luke升迁，部门主管这个职位理所当然应该由他这位二把手接任，前段时间上司们也多多少少有这样的暗示，因而自己早已将此视为囊中物，到时再加薪一级，和丽雅的差距就可以缩小不少，现在却不知从哪儿冒出个Roger，直接空降到头上，而且操作这一切的时候还把他像个傻瓜一样支去了広州…
“冷静点！这是工作，不要那么不成熟！想让那些蠢驴看笑话吗？”安进心里不停使劲默念着，然而由陈词滥调临时编织出来的缰绳对这头野牛丝毫不起作用，反而愈发刺激了它的疯狂。
表面上安进还必须保持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必须把情绪的刹车踩得死死的，让那头发疯的野兽只能在他体内狭小的密闭空间里横冲直撞。
可在这两面夹击之下，安进就感觉自己像要被从里到外撕成两瓣。
拿起桌上的杯子，装得像往常一样去打水。
先放热水，再加点冷水，每一个细节都力图做得比平时更稳定、更精确。
只是喝水的时候他全然没有发觉，用这搁了两个星期的杯子泡出来的茶上面漂着一层薄薄的灰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