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们能去投奔的地方有两个:一个是西南的罗洪基,另一个是南方的朱孝德。
张承宇与梁子若商量,这里去西南相对较近,遂决定去西南方向的泸川(现泸州市),投奔在那里任泸川郡总管的罗叔叔。
张承宇熟知地理,知道泸川在长江边上,他们可先到巴郡(现重庆市),然后乘船,沿长江西进,就可以到达泸川了。
他们没有了马匹,但有一辆马车,虽不能走山间小道,但可一直走大路。于是他们沿大路返回南郑,南下经过清化郡和宕渠郡,就可到达巴郡了。
梁子若心中一直很茫然。她的父母也像所有其它人的父母一样,望子成龙,所以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让她读书。
她生性顽皮,不喜读先生教的书,因此常常挨打。她不觉得读书是为自己,更像是为了父母他们自己。
似乎只要孩子把书读好了,他们就能在街坊四邻面前脸上有光,就能比亲戚朋友更光宗耀祖了。
反过来就很悲惨了,孩子读书如果读得不好,他们就会觉得在外人面前抬不起头来,是给家族和祖宗丢脸。
父亲和母亲还不停地跟她讲,说这都是为了她好,可她怎么也不觉得这真的是为了她。
她有时想,爹爹和娘亲这不是为他们自己活着,倒像是为了取悦他人而活着。
她其实并不是讨厌读书,她只喜欢读自己喜欢的书,而不是为了应试,去读那些自己不喜欢的书。
她从小就因应试成绩不好而挨打。每次父亲护镖回来,必要喝酒。然后必要询问成绩,当然了,她就几乎次次挨打。
每次她被按到长凳上时,她都拼命挣扎。可是父亲的力气极大,她根本无法挣脱,只能咬着牙等那疾风骤雨般的棒子打完。
她对棒子的恐惧从第一次挨打就开始了。
现在偶尔见到有人拿着棒子,她都会不由自主地心中一凛,全身顿时起满鸡皮疙瘩,恐惧之情油然而生。
小时候每当挨打时,她都想逃离这个家,远远地离开这个家。
可是她能到哪里去呢?靠什么生活呢?
长大了,她曾多次想到自 杀,比如服毒药自 杀。
可她听说服毒后,人不会马上就死的,会腹如刀绞,痛苦无比。她觉得自己受不了那个痛,于是放弃了。
她也曾想切腕自杀,最后还是怕痛,也放弃了。
她想自杀的主要目的,其实并不是为了解脱,更多的是想报复爹娘,想让他们痛苦,后悔一辈子。
她一直认为父亲和母亲更喜欢哥哥,因为他读书好,又听话,却不喜欢自己,甚至嫌弃自己。
每次挨打时,她都恨死父亲了,恨不得他马上死去。
可现在父亲真的离开了自己,而且是为了救自己而亡,她心中却是一片茫然。
她永远也不会原谅父亲只因为读书好坏而虐打自己,也因此在自己脑海里造成了挥之不去的阴影。
可另一方面,他毕竟是自己的父亲,从小把自己养大,现在又为了救自己而丧生,她内心里还是非常难过的。
在幻空寺时,张承宇曾问过她,要不要带上父亲的遗体回家。
她也想过,虽然父亲现在不在了,可家里的一桌一椅、一花一木都会提醒她父亲曾经的存在,也必然让她想起那刻骨铭心的挨打经历。
她想为自己活着,不想像父母那样,为了博得别人的羡慕和赞许而活着。
她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人,她要帮张承宇报仇,跟着他闯天下,要自己打拼,自己养活自己。
初时在路上,她坐在马车里,思想着这一切,感慨万千。
可她渐渐地想开了,便慢慢开始跟张承宇又有说有笑地赶路了。她知道到了泸川,不知又会遇到什么险境,但心里却很期待着新的挑战。
张承宇经历了太多,早已见惯不惯了。
但他知道,梁贵仁的死,对子若的打击会很大,故他一直安慰她,希望她能很快振作起来。
他对杜显龙和魏不鸣被杀,有些惊讶。他知道这两个人武功不凡,宇文化及要杀他们,也并非易事。
看他们倒地的样子,倒像是在刑场上,被人执行了死刑的样子。
他知道两位捕头,虽然名义上是秉公办事,按律来捉拿自己,押送回京,可实际上却是救了自己和子若的命。
他心存感激,不住地在心里为他们祈祷,愿他们早进天堂,灵魂得到安息。
路上走了几天,张承宇见梁子若脸上开始有了笑容,不像刚上路时那么悲伤了,心中顿感欣慰。
梁子若想通之后,便不喜欢一个人坐在车里、隔着帘子与他说话。于是她爬出来,坐在他身边。此时她还是男装打扮,张承宇并不担心。
两个人聊起在白道城和枹罕的经历,想像着到泸川的样子,不知能否问出钥匙的秘密。
“不知那钥匙用来开何物?” 梁子若道。
“想必是盒子、箱子亦或是门等物。” 张承宇一边赶着车,一边回道。
“余下两位叔叔想来亦会有此物,故共计五把。那所藏之物必为稀世珍宝,否则无需以五把钥匙开启。” 梁子若推测道。
“自是极为贵重之物,不然爹爹也不会身为其害、几位叔叔亦无需三缄其口了。” 张承宇道。
梁子若扬起头,嘴一抿,手摸下巴,似是自言自语般道:“那可是何物啊?”
她两个大眼睛转了几圈,突然眼睛一亮,对张承宇道:“必是武功秘籍!”
张承宇一听忍不住笑道:“何以见得?”
“武林中人,何人不企盼有本秘籍以威震武林?” 梁子若信心满满地道。
“譬如……?” 张承宇笑道。
梁子若低头想了想,道:“譬如少林之《易筋经》?”
张承宇又笑道:“据称少林寺之《易筋经》从不外传,且只有少林寺方丈方能研习,如何却能得到?”
梁子若抓了一下头皮,眼珠一转,又道:“亦或为绝世兵器,譬如干将剑与莫邪剑。”
张承宇听她提起古代名剑,便故作惊叹道:“子若所知确是不少,竟连战国名剑亦有所知!”
梁子若听得夸赞,不无得意地道:“这有何难,吾还知干将与莫邪,乃一对儿雄雌剑,需合于一起使用,方能尽显威力。两剑无论如何却是不可分离也。” 说完,两颊竟略显微红。
张承宇并未留意,回道:“无论何物,需先夺得五把钥匙才是。且每把之上,应各有一字,又不知何意?”
“何不取来一视,说不定会看出些眉目。” 梁子若提议道。
张承宇一听言之有理,便伸手探入贴身内衣中,于那衣角处,取出那三把钥匙,交与子若。
那三把钥匙,外表看来,除了头部的齿形不同,尾部的那三个字不同外,其余都一模一样。
两个人看着那三个字,“口、凡、亡”,思来想去,是一个口诀? 如果是,又是什么意思?
是一个暗语? 如果是,又是暗指什么? 二人绞尽脑汁,百思不得其解。
两人一路走来,只走大路,不抄小路,昼行夜止,故即使此时各地造反不断,天下很不太平,他们路上倒还顺利。
离开幻空寺时,他们曾收集了那些逝去之人随身携带的银两,故虽然路途遥远,那些盘缠确也足足够用了。
一个月后,他们来到了巴郡。
巴郡坐落在长江边上,乃西南重镇。长江上船来船往,航运繁忙。
有以捕鱼为生的渔船,有摆渡两岸的渡船,更多的则是运送货物的货船,或者客货两用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