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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来了,校园的草地上开满了金黄色的蒲公英;在没有云彩的晚上仰望星空,又可以看到夏季大三角了。
李明惠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约我晚上和她一起散步,一起看星星了。尽管我们天天坐在一起,可我们好像变得越来越陌生。我很想打破这种局面,虽然没有了那层关系,但我们还可以像普通同学那样相处。有几次我主动和她说话,她却是爱搭不理的,碰了几次钉子,我只好知难而退,不过心里很难过。
有一天,我们学习一篇根据牛顿的传记缩写的课文,课文很长,难度很大。在给我们讲这课之前,沈老师要求我们在预习新课时把课文翻译成汉语,要像考试一样,翻译时不得互相讨论或借鉴,翻译好之后把译文交给她。她想了解一下每个同学对这篇课文理解到什么程度。
因为每学一课我都要把课文翻译成汉语,所以翻译这篇课文对我来说并不觉得怎么难,一下午我就把课文翻译完了。李明惠翻译课文时好像不太顺利,写一会儿从笔记本上扯下一张纸,课桌里塞了好几个纸团。我想帮她,却被她拒绝了,一直到晚自习结束她才把课文翻译完。
第二天上课时,讲了一会儿课,沈老师突然问道:“我布置的翻译作业同学们都完成没有?完成的同学请举手。”
我举起了手,这时我四下望了一下,有一多半同学举了手。我知道李明惠也翻译了课文,不知为什么她没有举手。
沈老师让翻译完课文的同学把译文交给她。沈老师飞快地扫视了几篇交上来的译文之后,让我把我的译文朗读给全班同学听。虽然不太理解沈老师为什么让我朗读自己的译文,我还是站起来大声朗读一遍。朗读完了,沈老师带头鼓起掌来,接着同学们也跟着鼓掌。掌声平息下来以后,沈老师说:“张远翔同学能把这篇课文翻译得这么好,除了他对课文的理解非常准确和到位之外,还说明他的中文功底非常扎实。据我所知,张远翔是班里最用功的同学之一,我希望我们班的同学都能像他那样刻苦学习。同学们不要以为你们是师范院校的学生,毕业后只能当教师,也许在你们中间将来会出现一位翻译家……”
上晚自习时,一直对我非常冷淡的李明惠突然非常客气地对我说:“能不能把你的译文借给我看看?白天上课时我录了音,可你读得太快,过后听录音我无法用文字记录下来。”
李明惠态度的突然变化让我感到非常意外,而且大喜过望。我急忙从书桌里找出译文的草稿递给她,然后讨好地说:“只要你说一声我就把译文拿给你看了,根本用不着录音。我看到你也翻译课文了,在课堂上怎么没举手?”
“幸亏我没举手,如果举了手,把我的译文交上去,沈老师一定会笑话我译得太差了。”
“你以前翻译的课文都挺好的,这次也不会太差吧?”
“有好几处译错了,有些句子也不通顺。”
“我看看你的译文。”我向她伸出手。
“这次译得太差了,不给你看。”说完她指着我的译文最后一段说,“最后一段你翻译得最精彩,我要把它抄到我的日记本里。”
“不是我翻译得精彩,而是原文写得好。”
“这么谦虚,将来一定还会有进步!”然后李明惠小声地朗读起我的译文来:
1700年,牛顿已经名声显赫,备受尊崇。像所有真正的伟人一样,他仍然保持着谦虚谨慎,他是第一个承认自己的成就得益于前人所做的工作的人:“如果我比别人看得远些,那是因为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1727年在弥留之际,他写道:“我不知道世人将怎样看我,而我觉得自己不过是一个在海边玩耍的孩子,不时发现一块较为光滑的卵石或一个美丽的贝壳,却始终没有发现我面前的真理的海洋。”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了,同学们纷纷离开了教室,我也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李明惠看看我说:“你等我一会儿,我把你的译文抄完之后一起走。”
我放下手里的课本等她。教室里只剩下我们俩。我们很长时间没有单独在一起了。
我耐心地等她抄写完我的译文,然后和她一起走出教学楼。一轮圆圆的月亮挂在天上,把银白色的光芒撒向人间。我和李明惠沐浴着银色的月光,并肩漫步在校园的马路上。我问道:“不生我的气了?”
“我都想一辈子不再理你了,可是我狠不下心来。”李明惠的话里还是有一点嗔怪的意思。
“前几天我还以为你不想和我同桌了。”我的心情终于完全放松下来。
“怎么,你希望我总也不回来,好让魏华天天和你坐在一起?”李明惠的话里明显带有一点儿嫉妒的意味。
这时我终于明白了她为什么只换了几天座就回来了,原来是吃醋了。我急忙解释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怕你真的换座,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要同桌到毕业吗?”
“那可不一定,你要是再惹我生气,也许我真的不和你同桌了。”说到这里李明惠抬起头看看天上,“今晚真是花好月圆。反正已经晚了,多陪我一会好吗?”
“好,我们好久没有一起散步了。”看来风暴已经过去,一切又都恢复正常。又能和李明惠在一起漫步了,我心里非常高兴。
李明惠好像也很开心,问道:“知道这段时间为什么我不愿意理你吗?”
“还不是上次我说的那些话伤了你的心。”
“那只是一方面,开始确实是因为你说了那些让人伤心的话,我才赌气到别人的座位上坐几天,没想到我一离开,魏华就坐到了我的座位上。一看她对你那么亲热,我真有点受不了。我们俩在一起,你怕别人说三道四,让我和你拉勾,做一辈子异性知己,可是你和魏华亲亲热热的,就什么都不在乎。就因为这个我才这么快回到了我的座位上,我决不把座位让给魏华。”
我觉得李明惠的这番话非常好笑,说道:“你想得太多了,我和魏华之间就是纯洁的同学加兄妹的关系,绝对没有杂质。这些日子你不理我,她看我不开心,所以才坐到你的座位上,陪我聊聊天,其实我们之间真的没有什么。”
“真有什么你还能对我说?你对魏华好得都让人嫉妒。我的录音机放在书桌里,是为了方便你使用,可你却经常偷偷借给她用,你可真会送人情!以后不经过我的允许你不能把我的录音机借给她。”
“有时候我看见录音机放在那里咱俩谁也不用,而魏华正需要,所以就擅自做主借给了她,这都是我的错。以后借给她之前我一定先向你请示。”
“这还差不多!既然你知道该怎么做了,我也不难为你了。看在你们‘同学加兄妹’的情份上,以后我不用录音机时,你可以做主借给她。”说完李明惠得意地笑了。
我完全没想到李明惠吃魏华的醋竟会到这种程度。这意味着我在她心里的地位并没有改变,她同意与我作异性知己不过是无奈的选择。我不知道是喜还是忧。
“这几天我一直以为是那天晚上的事使得你生我的气,没想到竟然是因为魏华坐了你的座位。”
“你是不是觉得很好笑?其实我心里很清楚你对魏华是一种什么感情,可是一看见你和魏华在一起我就有点失控。”李明惠坦率地说。
“你回到你的座位上以后,魏华再也没有和我坐一起,为什么你还不理我?”
“那天晚上你说的那些话太让人伤心了,气得我一夜都没睡好,我当然不会轻易地放过你,所以我就故意不理你,气你,看你有什么反应。”
我恍然大悟,“原来你是成心要折磨我!你知不知道,发生那件事的第二天你没去食堂吃饭,急得我团团转,想去看你,劝你吃饭,可又不敢,害得我吃不好,睡不好。”
“活该!”李明惠解气地说。
“看到你坐在许长林旁边,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怕你以后不再理我了,我天天给你陪笑脸,你连看我一眼都不看。”
李明惠口气严厉地说:“这只是个小小的惩戒。我告诉你,谁给介绍男朋友都可以,我决不会生气,唯独你不可以。以后你再敢在我面前说这个男人怎么怎么好,那个男人怎么怎么优秀,我就和你一刀两断,永远不理你。念你是初犯,这次原谅你。我警告你,这样的事决不可以再有第二次。”
“是,是,我知错了,以后我决不会再犯了。”我半真半假地说。
宿舍楼里的灯光全都熄灭了,可是我们仍然不想回宿舍,李明惠又抬起头看看天上的月亮,说:“还记得去年五四青年节晚会上我们一起唱的歌吗?”
“记得,是《敖包相会》。”
“今晚我们再一起唱一次行吗?我喜欢和你一起唱这首歌。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你一起唱了,以后我要规规矩矩地与你做朋友,做一辈子‘异性知己,决不越线’。”李明慧故意把“异性知己”说得很重。
我听出了李明惠话中的无奈和不情愿,心情变得沉重起来,说道:“好吧,我们还像上次那样,我唱第一段,你唱第二段,然后一起唱第二段最后部分。”
虽然唱的是同一首歌,可这次听起来和五四青年节那次完全不一样,李明惠的歌声里带着淡淡的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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