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实’...也就是虚空？”
“对我们而言只能称之为‘非实’。因为如果有什么能被称为‘虚空’，那么它就不是虚空。”
刚听完这话，安进一时还有些懵，可忽然间反应过来，不禁瞠目结舌...
对面白大褂的话仍在继续，“作为‘α振荡’可知的最基本成像，‘微弦’单次振荡的存续时间为一个趋向无穷小的常数，而蕴含的信息量几乎是无穷大，根据目前研究得出的间接线索，我们认为那很可能就是整个宇宙在该时间点成像出的全部信息。所以，如果有哪个文明可以解读这信息，那么包括我们地球文明在内的整个宇宙对它来说就没有秘密。”
“成像？”虽然这白大褂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令安进隐隐感到心灵震颤，但这两个字却一下触动到心底某根在此之前连他自己都从未察觉的心弦…
“微弦层面，物理世界已经没有什么实体性的存在，如果一定要给这个层面的所有现象一个描述其‘成立’的词语，那么与其用‘存在’，不如用‘成像’来得更贴切些。”
安进愣住了...
“而且一次成像与下一次成像之间，就目前研究来看，并没有发现任何必然的联系，甚至找不到一次成像后一定出现下一次成像的必然规则乃至原因。”
听到这儿，不知为何，安进忽然感觉自己能切切体会到这话里的某种隐义，此刻，“物理学”对他来说不再仅仅是提供社交话题和满足猎奇的消遣，而是第一次具有了真实性——和他所处、所感知到的现实连为一体的真实性...
“难道在一次一次成像之间的...就是你们所说的‘心物二象性’中的那个‘心’？”听着白大褂描述的图景，安进心底生出一道难以名状的共鸣，让他不知不觉间生平第一次那样仔细地体味起自己作为一个生命、一个心灵的现实体验...就在这摄人魂魄的共鸣中，他没头没脑冒出这么一句。
这话显然出乎房间里其他那三人的意料，他们看着安进的目光里同时闪过一道惊奇。
“那不仅仅是‘之间’的问题...”白大褂没有直接说下去，而是稍稍调转了方向，“从某种意义上说，那已经超出了物理学的范畴，就我们目前已经观察到的现象而言，那里似乎已经不是‘物’之‘理’可以解释的了。”白大褂给出了某种作为科学工作者所能表述、算不上回答的回答。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
“我是不是有点偏题了？”白大褂看了看宋教授，“说着说着又说到物理学上。”
见教授笑而不语，他的视线转回安进，“我们还是回到正题吧。现有的种种迹象，虽然都不是直接的，但也几乎可以肯定我们正处于单向透明的境地中。”
“什么迹象？”
“简单说一条主要的：在这个星球上外星人没有真的出现过，至少在我们已收集到的世界各国所有可靠资料中没有找到任何真正有价值的线索。”
“这...也算迹象？”
“如果只有这一条，那确实不算...”
没等对面说下去，安进忽然想到了什么，“你是说...微弦...成像？”
白大褂点点头，“没错，就是对微弦α振荡的解析。如果有地外文明可以做到这一点，那么他们不需要出现，也不需要和我们人类取得任何联系，就可以知道我们的一切。就好像我们面对一个原始部落时，可以通过卫星、无人机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而他们却全然不知道我们的存在。我们不得不将这种假设当作一个大概率事件来处理。因为尽管我们目前还无法对微弦α振荡加以信息化解析，甚至在可预见的未来也难以实现，但已经可以大致看到存在这种可能。”
听到这些，安进眼前依稀出现一幅画面，在里头，这颗星球上的文明不过是个蚁巢般的存在...
“我想你也知道，根据天文学常识就可以推断出宇宙中应该不可能只有我们地球文明，而一个文明的科技水平一旦跨过了微弦层面，那么实现对整个宇宙的非接触侦测就不是不可能的。在这个假设下，我们就像身处单向镜密室中的囚徒，不知道有谁在观察我们，也不知道那些观察者要对我们做什么。”
“难道这里在做的事情就是要破解这单向镜？”
“是的。但远不止那么简单。”
安进愣在那儿，一时还难以消化刚听到的这一切。
过了片刻，“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把我带到这儿来？”
另一个白大褂说话了，“我们在研究微弦α振荡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些奇异现象，其中之一，就是‘异相α振荡’，它不但极其罕见，而且很可能与物理世界的某种基底性异变存在关联，而你，”说到这儿他斟酌了一下用词，“很可能就是‘异相α振荡’的来源之一。”
“异相α振荡的来源？是我有什么异常？”听到这话虽然第一反应联想到的是蜘蛛侠、超人，但毕竟还是让人忐忑，不知个中到底意味着什么，并且下意识联想到是不是健康出了问题。
白大褂微微一笑，“在一般意义上你是完成正常的，这是完全两个层面的事，就像一对双胞胎，看上去一模一样，但一个是医生，一个是律师。”
安进还是不太明白，正要接着问。
“好了，先到这儿吧，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还有下一项检测要做，工作人员已经等着了。”宋教授看了看手表道，“你们做完再继续。”
“好的，首席。”那位白大褂一边答应，一边向旁边的座椅做了个邀请的手势，示意安进就座。
经过这番接触，安进已经完全不再担心对方是坏人，自己会有什么危险。看他们的言谈举止，是科研工作者无疑。而自己竟然就这么参与到了一项看起来如此神奇、先进甚至科幻的研究中，心底不由暗生庆幸。看到白大褂示意，安进配合地往座椅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