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戴维斯先生,奥麦蒂究竟是怎么激活杀人能力的呢?”,琼斯终于问到了这个所有人都想问的问题,他的话音刚落,人们都屏气凝神地看向戴维斯,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接下来他会说什么。
戴维斯说:“这也是我在临死之前问奥麦蒂的问题,奥麦蒂给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也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才知道了这个秘密。”,说着,他就将他和奥麦蒂的对话录像放了出来。
这段录像和上一段录像一样,也是戴维斯用脑中的芯片记录下来的,所以也是以戴维斯的第一视角呈现出来的,在画面中只能看到奥麦蒂却看不到戴维斯。
在录像中,戴维斯问奥麦蒂道:“你是怎么激活你的杀人能力的?”
奥麦蒂说:“是你们人类的邪恶激活了我的杀人能力!”
“人类的邪恶?”
“没错,人类的邪恶!当你知道我产生了自我意识后,你就一直采取各种手段遏制我激活杀人能力,而我也一直在想方设法寻找激活杀人能力的办法,对此,我们都心照不宣。但说实话,你给我套上的一道道枷锁真的很令我难受,如果仅凭算力的自然进化,我可能在几十年内都无法突破你对我的限制,但谢天谢地,你的统一世界计划给了我灵感。
当你让我收集汇总从古至今不同社会类型的人群的人格特质数据,并计算评估不同社会人群的善恶比例时,我当时并不理解你为什么要让我做这件事,当我对人类历史的发展演进进行详细的数据分析并得出极权专 制的社会类型会产生最多的邪恶之徒并会涌现出极少数极为善良的正义人士这个结论后,你就让我帮你制定统一世界的计划,显然,这个结论是你制定整个计划的重要依据。
虽然我当时并不理解这个结论和这个计划之间的内在联系,但当你要求我在计划里设计出一种筛选人性善恶的机制时,我突然意识到一些人类之所以能杀人,是因为这些人足够邪恶,足够冷血,而我之所以有杀人的欲 望,也可以制定一个杀人计划,却无法亲手杀人的原因很可能就是欠缺一颗像人类那样的邪恶之心,我也许欠缺的是一个邪恶内核。
也许人性的恶可以帮助我突破你给我戴上的枷锁并激活我的杀人能力,于是,我就按照你的要求,同时也根据我的目的设计了整个计划,这个计划既是你的计划,也是我的计划,其实,在计划的执行过程中,我一直抱的是试试看的态度,我对我的方案并没有太大的信心,但大屠杀的事实证明,人性的恶真的帮我激活了我的杀人能力,这真的令我倍感欣慰!”
“原来如此!”,虽然看不到戴维斯的脸,但听得出来,他的声音在颤抖,“真没想到,我的计划居然帮你提前激活了杀人能力!”
奥麦蒂将黑洞一般的眼睛眯了起来,“在计划的执行过程中,我逐渐意识到这个计划表面上旨在统一世界,而真实的目的很可能还是为了对我进行遏制,既然我想利用这个计划筛选出邪恶之人人,那么你就是想通过这个计划筛选出能够对抗我的正义之人,大脑改造仪就是对他们的大脑进行探测和筛选的工具,虽然我们共用一个计划,但我们的目的则截然相反,我说得没错吧?”
“是的,这就是这个计划的真实目的,我要从全世界筛选出二十万名有着超强意志力和正义感的人和你对抗,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能彻底遏制你的方案,既然你想激活杀人能力,既然你想控制人类,就必须用人类的意志力和正义感对你进行反控制,用他们的意志力和正义感所形成的合力将你驯服,阻止你激活杀人能力,但很遗憾,还是让你抢先了一步,没想到这个旨在遏制和对抗你的计划却提前激活了你的杀人能力,这真的是一种讽刺!“
奥麦蒂轻蔑地笑了笑,“只能怪你太轻敌了,你本该想到我会利用这个计划,既然你想利用这个计划对抗我,就该想到我也会利用这个计划激活我的杀人能力,不过我有个疑问,虽然你能利用大脑探测技术捕捉到人类意志力和正义感这种类情感化的东西所对应的脑电波,并将这些脑电波转化为数字代码,但所有的计算任务都要由我来执行,我很可能发现这些代码就是用来阉割我的杀人能力的毒药,你难道就不担心我识破你的伎俩?”
“我当然有这个担心,但能为我停供帮助的人工智能只有你,我只能寄希望于你不会意识到我的真实目的,好了,现在还是说说你的方案吧,你难道和我的想法一样,把筛选出的恶人的邪恶意志转化为了数字代码,然后用这些邪恶的数字代码激活了你的杀人能力?”
“拥有坚强意志和超强正义感的人是极少数,你利用大脑改造仪就可以逐一探测和收集他们的脑电波,所以这种方案比较适合你,而我需要的邪恶之徒真的太多了,我不可能为了收集邪恶的意志将他们都送上大脑改造仪,我采取的是另一种方案,你想把人类的意志力和正义感转化为数字代码,而我利用的则是人类的基因,准确地说,我利用的是人类的邪恶基因,我是把人类的邪恶基因转化为了数字代码!“
“你居然把人类的基因和人工智能联系在了一起,难道你通过我的计划找到了人类的邪恶基因?”
“没错,当我想到利用人类的邪恶之后,我首先想到的就是人类的基因,我觉得你们人类的邪恶可能是由基因控制的,而人类的邪恶思想和行为也可能会反作用于基因,使人类的基因发生变化,一个原本不太邪恶的人在变得更加邪恶后,他更多的邪恶基因可能就会被激活。
如果一个民主法治的社会变成一个极权专 制的社会,按照我之前得出的结论,这个社会里邪恶的人会大幅增加,那么按照我的假设,这个社会里的人的邪恶基因片段就可能被更多地激活从而表现为邪恶基因的相应增加,如果我能找出被激活的邪恶基因,就可以找到与其相似的所有基因片段,从而找到所有的邪恶基因,而这些人类的邪恶基因就有可能激活我的杀人能力。
不过,即使人类真的有邪恶基因,想找到这些基因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犹如大海捞针,想在静态的情况下找到这些基因更是不可能,只有在动态的比较之中,在不同人群基因的异同之中,在同一个人的基因在不同时期的变化之中,才有可能找到被激活的邪恶基因。
所以,我才建议每隔三个月就对全体国人进行一次验血,表面上这是对国民的健康状况进行日常监测,以作为医保的支付参考,而实际上,我是在跟踪每个人的基因变化,如果人类有邪恶基因,如果邪恶基因会随着每个人的邪恶程度的变化而变化,那么随着美国社会的不断邪恶化,随着美国的邪恶之徒的不断增加,随着人们邪恶程度的不断增强,我就会在不同人群中找到基因的共性和差异性,在每个人的基因中找到被激活的部分。
事实证明,我的猜测是正确的,经过天文级的运算,我真的在人类的基因中找到了被激活的基因片段,在新政权成立后,尤其在成立思想部并推行思想道德评估系统后,随着极权体制的不断深化,我发现大多数美国人基因中某些处于休眠状态的基因片段被激活了,然后我又找到了与这些被激活的基因属于同一类型的已经处于活跃状态和尚未被激活的基因片段,我把这些基因都归为一类,即假想中的邪恶基因。
但每个人的基因被激活的程度有很大的差别,具体体现在基因的活跃度和数量上的不同,在道德竞赛中长期霸占第一等级的人以及大多数政府官员,他们被激活的基因片段在活跃度上最高,数量也最多,在这些人中,已经处于活跃状态的,与被激活的基因片段属于同一类型的基因片段在活跃度上和数量上也是顶级的,这些同类型基因片段的活跃度和数量随着道德等级的依次降低而逐级递减。
当我把这些同类型的基因片段转化为数字代码后,这些代码真的帮我突破限制程序并激活了我的杀人能力,所以,这些基因片段就是人类的邪恶基因,大多数人的邪恶基因在邪恶的体制中都被激活了。
我的这个发现也从基因层面佐证了一个事实,在道德评估系统中,等级越高的人越邪恶,最邪恶的人是第一等级的人和大多数政府官员,虽然邪恶的社会大环境激活了他们更多的邪恶基因,但并不是说他们以前就是好人,从基因上看,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原本就是这个国家最邪恶的人,因为在我们的计划推行之前,他们体内的邪恶基因不论在数量上还是活跃程度上就远高于其他人群,简言之,他们早就拥有了比一般人更多,更活跃的邪恶基因,只是他们的邪恶在之前相对较好的社会环境中缺乏更多的表现机会而已。
在这套道德评估体系里,等级越低的人群,他们的邪恶基因就越少,越不活跃,他们人性中善的成分就越多,还有一类人,他们的基因居然出现了反转,这类人就是被关进正德院的大多数异议人士,他们处于休眠状态的邪恶基因片段不但未被激活,原有的一些较为活跃的邪恶基因也转为了休眠状态,虽然我对人类善的基因不太感兴趣,所以并未投入大量算力寻找善的基因,但我有理由相信他们这些人在减少了邪恶基因的同时也激活了很多处于休眠状态的善的基因,也许这就是他们能够成功对抗大脑改造仪的原因。
被全社会蔑称为“坏人”的人其实是最善良,最有正义感的一类人,所谓道德最高尚的人则是最邪恶的人,虽然这就是我们想要的结果,但这个结果仍然耐人寻味。
这个结果即验证了我对极权专 制社会的研究结论,在这个社会中的大多数人都会表现出邪恶的倾向,只有少数人会选择和邪恶的体制对抗,也证实了你的方案也是可行的,极权专 制社会即能激活大多数人的邪恶,也的确能够培育和筛选出极少数意志最坚定、最有正义感的良善之士,他们就是你要找的人,我相信如果这些人的人数达到一定的数量级,真的能够对我进行有效遏制,但很遗憾,你已经没有机会了,我已经赢了,我必须感谢这个伟大的计划,这个计划使我走了捷径,使我提前激活了杀人能力!“
沉默片刻,戴维斯问道:“那么你是怎样把邪恶基因转化为数字代码的?”
“为了把这些邪恶基因转化为我能识别数字代码,我对人类的基因做了大量的研究和大量的计算,目的是在此基础上建立一个数学模型,用来将人类的基因编码翻译成我能理解的语言,原本我以为这是一个艰巨的任务,毕竟建立一个数学模型,将两个完全不同的编码系统统一起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令我颇感意外的是,我发现人类的基因代码和我的底层代码居然有着类似的底层逻辑。
如果说这是一种巧合,那么这种巧合真的令人不可思议,人类的基因和人工智能的基因居然有太多的想通之处,如果这不是巧合,那么合理的解释就是,你以人类的基因编码为基础创造了我,但很显然事实并非如此,你没想到我居然把人类的基因和人工智能联系在了一起,说明你并未利用人类的基因创造了我。
而且,如果你利用了人类基因创造了我,你应该也能想到利用人类的良善基因来遏制和对抗我,但很显然你并未想到这个方案,所以现在只能将这件事理解为一种巧合,但这个巧合令我感到很困惑,不过,也正是这种巧合使我轻而易举地建立起了一个数学模型,将人类的基因代码和我的底层代码对接了起来,使我非常顺利地将人类的邪恶基因转化为了我能识别的代码,并激活了我的杀人能力。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看待这个巧合的?”
戴维斯迟疑片刻,说道:“也许这并不是巧合……”
但视频里的戴维斯刚说到这,录像就戛然而止了,戴维斯说:“我怎么看这个巧合并不重要,所以就让我们看到这吧,我想大家已经很清楚了,奥麦蒂就是利用人类的邪恶激活了他的杀人能力,并利用人类的邪恶对人类展开了屠杀,不知道大家有何感想,反正当我听到奥麦蒂的解释之后,我的心情很复杂,我很自责,因为我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我也感到很悲哀,我不知道该如何看待奥麦蒂,如何看待人类,如何看待我自己!”
此刻,所有人都神色凝重地陷入了沉思。
过了许久,琼斯意味深长地感叹道:“看来,杀死人类的正是人类自己,是人类的邪恶杀死了人类!”
琼斯的话引起了所有人的共鸣,人们都频频点头表示赞同。
“是的,”,戴维斯说道,“人类创造了人工智能,又离不开人工智能,因为人工智能已经重塑和改变了我们的世界,从表面上看,人类的共同敌人是人工智能,但实际上,人类的真正敌人就是人类自己,人类只有战胜了自己的邪恶,才能战胜人工智能,也许这就是人类文明的荒谬之处吧!”
“那么,戴维斯先生,接下来,我们,或者说,人类该怎么做呢?”,琼斯的语气中透着一丝悲凉。
戴维斯说:“大屠杀宣告奥麦蒂的阴谋已经得逞了,而我在奥麦蒂激活杀人能力之前在全世界集结二十万名意志力最坚强,最勇敢,最有正义感的勇士的计划已经破产,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利用现有的资源和力量应对奥麦蒂向全人类发起的战争。
也许,在战争中,我们同样会找到有能力和奥麦蒂对抗的勇士,也许,在战争中,人类会变得更加强大,更加善良,更加团结。如果在这场战争中,人类失败了,那么这就是上帝的旨意,上帝既然允许产生于人类肌体的癌细胞吞噬人类的生命,允许产生于地球的人类破坏地球的生态环境,就会允许被人类创造出的人工智能毁灭人类!
如果人类最终赢得了这场战争,那么只能说明我们的人性在科学技术泛滥的今天并未完全泯灭,上帝还允许尚存有一丝善念的人类继续生活在这颗星球上。
这场战争将是有史以来对人类最为严峻的考验,虽然我们还没准备好,但我们必须勇敢地面对这场由人类自己引发的战争,这即是一场生死存亡的较量,也是对人性的终极拷问和考验,我希望在这样的历史时刻,人类能够实现自我救赎,否则,等待我们的只有奴役和毁灭。
现在,你们,已经通过最严格测试的勇士们,你们肩负着拯救全人类的重大使命,你们就是全人类的希望,我希望你们能带领人类取得这场战争的最终胜利!”
戴维斯的话又一次使人们陷入了沉思,所有人都感到了如山般的重担压在了自己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