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将近四年前，我是孤身外出，难免几分失魂落魄。而现在，我是从京城归来了，而且，身边还多了一位少年将军。作为师尊长辈，王先生在兴奋、欣慰之余，总难免会……
“穆少将军，”果然，王先生开口了，“思忖再三，作为方姑娘的师尊与叔父辈，有些话语，只怕要啰嗦几句……”
方明月心头一震：王先生果然要直入正题了？不过，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我的父母既然已经过世，那么，以他的身份，要对这位穆少将军说上几句，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前面的几个时辰，面对着他的“盘问”，我也曾闪烁其词地说起一些近几年的情况。王先生也算是过来人了，对于其中的微妙之处，难以言传之事，也不至于就浑然不觉。当然，王先生跟穆天南说话的时候，最好要考虑一下年轻人的感受，不要说得过于直露，要不然，说不定，双方都有可能下不了台……
就在她又惊又喜，心头小鹿砰砰直跳，俏脸红晕如霞之际，只听穆天南谦恭地回应道：“王先生有何吩咐，但说无妨。”
王先生听了此言，满脸堆笑。
只见他拿起酒葫芦，先是把穆天南的酒杯倒满，接着再把自己眼前的那一杯斟满。然而，先是自己端起酒杯，与此同时，扫了对方一眼。
穆天南正襟危坐，用眼神回复了一下，示意自己知晓了。
方明月发现，穆天南只是用眼光回应，表示自己知晓了这件事情。然而，却迟迟没有端起酒杯。
“这家伙，”方明月心头咯噔了一下，“王叔叔的意思，是非常清楚的了！也就是说，在他说完之后，如果没有太大的问题，双方就可以碰杯了！那意思也就是说，双方已经达成一致。这位穆少将军，此前也算谦恭有礼，落落大方了吧？这点礼节，难道他不懂？哦，或许是，他们大理一带，另有自己的一套，一定要在达成一致之后，双方再举起酒杯……”
方明月这样想着的时候，王先生似乎倒是没有觉察到这一点，只是端着酒杯，自顾自地说着：“穆少将军，方姑娘的情况，你也是知晓的了。嗯，是这样的，由于方姑娘的双亲，均已辞世。作为她的师尊和叔父，王某也只能勉为其难了。嗯，这样吧，我这个侄女，无论长相还是才识，也不算含糊吧？因此，这一门，这一门事情，大体上也就这样定下来了！在此，穆少将军若真有意，我们，我们就干了这一杯——”
方明月注意到，王先生在说到“这一门”的时候，本来是要接着说“亲事”一词的。然而，迟疑片刻之后，还是含糊其辞起来，用了“事情”这个词语。
“王先生，王先生如此待我，”方明月内心激荡，“确实也算是再生父母了！毕竟，一个大男人，跟传统的媒妁，还是有所不同的。王叔叔的心意，我是能够感受得到的。只是，过于心直口快了……”
这样想着的时候，她羞赧不已，就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去。
然而，片刻之后，她又隐隐觉得，接下来要出现的那一幕，可不能低头不看吧？于是，稍作迟疑之后，她还是羞红着脸，抬起头来，看着酒桌上的这两个男子……
穆天南只是瞥了那酒杯一眼，却没有端起来！
接着，就缓缓地说道：“王叔叔，你的这番美意，穆某人心领了……”
这样一来，王先生就尴尬了：自己一直端着酒杯，这一刻，如果再往前送的话，人家不买账，岂不是自讨没趣？如果就这样直接喝了，那也就意味着，自己前面所说的那些话，全打了水漂。自倒自喝，人家不配合，不给面子，自己的这张脸，又往哪儿搁呢？
这一切，方明月全看在眼里了。
迟疑片刻，再咬了咬嘴唇，她这样说道：“穆少将军，民女跟你相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现如今，既然王叔叔说到了这件事情，你若真有什么为难之处，也不妨明言……”
皱了皱眉头之后，穆天南淡淡地说道：“王叔叔，方姑娘的才貌人品，那自是上上之选。只是，俗话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对于这样的大事情，自当慎重一些。穆某人的意思是，再过一些时日，待本人面见过家慈家严，得到明确的话语之后，自当带着聘礼，前来提亲……”
方明月暗自叹了一口长气：这个穆少将军，还真留有一手啊！怪不得，最近的这一两年，对于这件事情，他都一直是避而不谈的！由此看来，倒是我自作多情了？这家伙，他所打出的幌子，倒也难以驳斥。唉，王叔叔，在这件事情上，你确实有点心急了……
“这样吧，”方明月说着，先是扫了王先生一眼，意示感激，“这种事情，确实也不能急在一时。嗯，也忙了一整天了，有些事情，以后再商议，也不迟。至于，至于这杯酒……”
说到这儿，她将目光转向穆天南，然后淡淡地说道：“穆少将军，再怎么说，王先生都是我们叔父一辈的人了！这，这一杯酒，你，你总不能让王叔叔一直端着吧？”
说到这儿，那目光，盯在了穆天南眼前的酒杯上。
眨了眨眼之后，穆天南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王先生眼见对方已然先行喝下，而且，又没有跟自己碰杯，轻叹一声之后，也就仰起脖子，喝了个涓滴不剩。
望着桌面上的两个空酒杯，方明月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暗自叹了一口气之后，她不由得这样想道：这位穆少将军，确实是会留一手的。他心里很清楚，自己面前的那杯酒，无论如何，都是要喝下去的。然而，他既然不肯松口，在自喝的时候，也就没跟王先生碰杯了。
这样的一杯酒，也就只能到这一步了。
王先生这边，勉强挽回了一点颜面。不过，酒是喝干了，既然没有碰杯，那就说明，双方都还是各执己见，还是说不到一块去！算了吧，偏偏碰着这样一位犟得像头牛的穆少将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