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杨郁易派蔚千山往盈天沸海阻击“暗线”,这盈天沸海为世间至炎之地,滚烫的火沙之下熔岩涌动,更有不明怪物蛰伏,除此之外鲜有活物。
熔岩之下便是传说中的千年地宫,为历代毒枭所建,四通八达,纵横千里,连接大棠西域各国毒品贸易。
华锦年按着巫大师祖所给方位,在大漠中行走七天七夜,未到盈天沸海时,已经晒到七窍生烟,身上连褪三层皮,若不是他喝过鸿蒙神酒,体内阴阳两气自行调和补足,像他这般无脑闯大漠,不出三日早就脱水暴亡了。
华锦年走到热得不行,就灌上一口冰苦非——别说,这玩意儿苦虽苦,但苦得提神,还不上头。
这时他看到前方一道怪异风景,那里的天空,太阳大得出奇,大到像要吞噬地上的一起,映照之下的所有物体都似蒙上了一层晕影有种飘忽不定的感觉,地表所有黄沙都流向远处一个巨大的沙丘脚下。
华锦年奋力爬上那座沙丘,这才看见好一派骇人景象,火红的沙粒从沙丘边缘一泻万丈,滚落到一个不见底的深渊,隐隐可见里头熔岩翻涌,喷出滚烫的热浪,像一口无边无际的大锅,将世间万物吞没进去,翻炒上千百年。单是站在沙丘边往下看一眼,就叫人头晕目眩,气不敢出。
虽被这热浪灼得睁不开眼,但华锦年还是被眼前景象惊得张圆了嘴,心道这盈天沸海也算天下奇景,世间能活着来到这里的怕是都没几人,不由突发奇想——若是站在这火海边上尿上一回,留点见证,也算不虚此行了。
正好方才喝了不少水,此时站在悬崖边尽情释放,颇有种轻解裤带,洒下一场及时雨,浇灭人间烟火的快意。
华锦年正尿到尽情,忽地一阵巨吼,从地底深处传来,在这空旷大漠有如天崩地裂,脚下沙子纷纷崩落,华锦年裤子还没提上就滑了个屁墩儿。
跟着就见一条巨大蠕虫,身长十丈,自深渊底窜出,这虫生得通体肉色,老大的身子窜出来遮天蔽日,最吓人的是这巨虫无面无目,无手无足,只头上长着一张巨口,那巨口一张,里边生出无数密密麻麻肉芽般的触手,那些触手上又生出无数密密麻麻更细更小的触手,在空中蜿蜒摇曳。
那巨虫又是一阵怪吼,整座沙丘开始崩塌,万顷黄沙化作激流,卷住华锦年脚脖子就要将他拖进深渊,华锦年赶忙拔脚就往反方向狂奔,却哪跑得动,只觉流沙将他越裹越紧,就往沙海深处扯。
“不管了,干!”
华锦年暗骂一声,也来不及回头看那巨虫丑恶模样,抽出腰间声刀,背身就是一刀,只听“叱——”一声巨响,沙海中腾起一道巨浪,奔袭那怪而去。
华锦年借着这一刀反弹的力道,好不容易挣脱流沙束缚,被扬到空中,连翻几个滚儿,跌在沙土中。
不等他起身,就见一大滩黄色脓液劈头浇下,华锦年不及躲闪,只能以声刀格挡遮住面庞,就见那脓液落在刀面上即化作一道白雾,还带有刺鼻的臭味,纵是如此,却仍不免有些许脓液星星点点溅在手臂上,华锦年顿感胳膊上一阵钻心的疼,继而在皮肤便现出一个个杨梅般的烂疮。
华锦年大惊,原来这怪物口中喷出的涎水内含极强酸液,若是刚才那一大滩浇在脸上,只怕骨头都要给它烧没了。
再看那巨虫,硕大的肉身在沙海中辗转腾挪,锦年刚才挥出的那一刀不过给它挠了挠痒,斩断几根它口中的触手而已,伤不到它,反而激怒了它。
那巨虫怒起,身子如卷香肠般在空中折了几折,又瞬间拉到最长,巨口怒张,比先前又大上一倍,整座沙丘都要被它吸进嘴里。
在这泼天怪力之下,华锦年心知寻常武功根本伤不得这东西,只能任由它吸过去,好在上路前十天里,师父和师祖早为他安排了特训,要过盈天沸海,轻功不行难免葬身火海,特训方法便是用一根肉眼看不见的微荞线绑住锦年脚趾头,再将他从云台山顶丢下,像放风筝那样吊着他,让他在疾升疾落之中,找寻空中借力的感觉,这就是水云轻功的至高心法——水云漫步。
虽然短短十天,这水云漫步心法华锦年十重学了不到一重,但有道是临阵磨枪不亮也光,华锦年牙关一咬,气至灌顶,默念心诀,单凭身体本能,跟随沙尘翻卷的方向,轻动手脚,摇曳身姿。
然乎他感觉脚底触及一个软乎乎的东西,继而又一条软乎乎的东西滑至腰间,定睛一看,正是那虫一只触手,华锦年心中一急——这虫触手上遍布酸液,若被它擒住,只怕要被溶解分尸了。
如今逃也逃不掉,打也打不过,华锦年也不做其他念想,手起刀落,斩了这几条触手,纵深一跃,跃进那黑洞洞的巨口深处……
华锦年感到头顶的光亮越来越远,随着一条幽暗的孔道飞速坠落,期间三五次碰到一层湿漉漉,黏糊糊的“墙壁”,如无想错,便是这怪虫的食道壁。
“爷可不想变成这东西的大便!”
又滑落一截,又触到那层黏糊糊的“墙壁”时,华锦年拔出锦虹刀,狠狠扎了进去,“扑叽”一股恶臭酸液迎面喷出,华锦年凭着声音,脸一偏,躲了过去。
刀扎在那虫食道壁上,痛得它好一阵痉挛,就见那道肉墙泛着幽光,仿佛是从最深的地底汲取了暗夜的精华,蠕动不止。
华锦年一手抓刀柄,身子就挂在当空。脚底下黑不见底,那是盛满酸液的胃袋,人要是掉进去,顷刻间便尸骨无存,你就是想变成一坨大便,都没那命了。
想到此华锦年头皮一阵发麻,手也跟着酸麻,就这么挂着,迟早力竭,他忽然想起师兄付小川那日在地底用声刀引发山崩,想着趁声刀尚有一半威力,也只能赌这么一回。
于是另一只手上声刀出鞘,只一抹,那个“叱——”的巨响在华锦年耳畔回荡开来,这怪虫肚子有气又有水,声刀之力在这幽闭空间里威力更添数倍,一时间如万千金鼓齐鸣,经久不息。
这声浪滚滚,也振的华锦年脑壳发晕,像要爆炸开来一样,他看到眼前的肉壁被纵行剖开一道裂口,一个巨大的冲击力将他从那裂口中甩了出去,便两眼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他醒来,眼前是一条黑漆漆的甬道,竟还颇为凉爽。华锦年摸了摸甬道的墙,是坚硬的砖石,意味着他已经从巨虫的肚子里脱出身来。
他这才明白,原来盈天沸海通往地宫的通道,竟然就是那巨虫的食道。
烛影摇曳中,蔚千山的声音出现在跟前,
“兄弟,别来无恙?”
“嘿,你还认我这兄弟?”
在这十丈深的地底下见了老熟人,甭管是敌是友,华锦年都觉着挺亲切。
“我还当来的是成炎坤,不想竟是你,还能活着从沸海沙虫肚子里出来,兄弟过去真小瞧你了。”
听他这么说,华锦年一屁股坐到地上,没好气地说,
“别放屁了,也没见你现在瞧得起我!”
蔚千山大笑,
“想叫人瞧得起,就让兄弟瞧瞧你新学了啥本事?”
华锦年回怼,
“小爷我是没本事,但还没混到给人贩毒卖药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