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人马浩浩荡荡地越过边界,踏入金及王国的领地。
为首的是旁织国的大王子撒奇,他骑着强壮俊美的黑马,英姿飒爽,仿佛不是尊贵的王子,而是不屈的骑士。
撒奇的身后,紧跟着一辆马车,马车两侧各排布了三名骑士,马车后跟了骑士、步兵数人。马车里坐着撒奇心爱的小妹妹莉亚,和他体弱多病的弟弟多普。
莉亚对陌生的国度充满好奇,刚离开旁织国,便掀起车帘往外瞧,成片的树林,清脆的鸟鸣,颠簸的路途,没什么新鲜的。
“不过如此嘛。”莉亚明显失望了,放下帘子对多普说。
多普勉强朝妹妹笑了一下,靠在马车的角落里,满面愁容,似有心事。莉亚显然习惯了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并未言说哪怕一句关切的话语。
忽然,马车两侧的骏马发出尖利的嘶鸣,一支箭射穿了车帘,擦过莉亚的膝头,深深扎进她脚边的地板上。
“啊——!”莉亚放声惊叫,多普赶忙扑过去把她护在身下。
马车外骚乱不断,撒奇厉声喝道:“别慌!保持队形!”旁织国的兵士们重整队形,密切地注意着周围。
飞箭自四面八方袭来,趁有限的士兵无力招架之际,一群黑衣人从树林里冲了出来。他们分工明确,剑术纯熟,很快打散了旁织国的队伍。
多普紧闭双眼,死死地护住妹妹,突然马车门开了,一个人把他拽出来往地上一扔,多普不及多想,仰头望去,只见一柄闪着寒光的剑自上而下插向他。他再次紧紧闭上了眼,呼呼的剑气擦过他的脸庞,然而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等多普睁开眼,黑衣人不见了,他们像风一样出现,又像风一样散去了。旁织国的骑士扶起他,送他坐回了马车里。
“兄长,你的头发!”莉亚惊道。
多普一摸头,原本长满头发的地方缺了一块,想必是被刚才那一剑削去的。
莉亚尖着嗓子喊:“你这样要怎么见金及国的皇女啊!”
还能怎么样呢?他也没有办法,也不想想办法。
追击黑衣人的骑士们空手而归,树林太过繁密,袭击者显然熟悉地形,一眨眼就窜得不见影了。
撒奇气愤不已:“这就是金及人针对我们的袭击!”
正怒着,一阵马蹄由远及近,数十名金及王国的骑士策马而来。跑在最前面的骑士到了撒奇一行跟前,翻身下马,行礼道:“大王子殿下,在下乃金及王国骑士团团长塞尔维,奉陛下之令,特来迎接。”
撒奇见状,勉强消了些气,但这事不能就这么过去,于是怒气冲冲地将方才的遭遇告诉给了塞尔维。
塞尔维懊恼道:“殿下,实不相瞒,近日王国内多有骑士反叛事件发生,陛下特令在下前来护送诸位贵客,可惜在城内有事耽搁,救护来迟,实乃在下失职!”
他垂足顿胸,连声致歉,倒让身为晚辈的撒奇有些过意不去了,这位宅心仁厚的大王子反过来安慰道:“不要紧的团长阁下,我方未有人员伤亡,具体情况待面见了国王陛下再细说罢!”
众人又走了一天一夜才抵达金及国的王宫,到时已是深夜,旁织国的来访者们疲惫不已,特别是莉亚公主,遇袭以后时刻心惊胆战,急需一场安眠。莱恩简单地迎接了他们,然后吩咐佣人们领诸位贵宾前去备好的卧房歇息了。
次日,莱恩正式且隆重地欢迎了旁织国的两位王子和公主,菲珂恩和埃莉诺也在场。
经过一夜安稳的休息,莉亚恢复了精神,也平复了情绪,面容姣好且散发着冷酷气质的莱恩一下子吸引了她的目光。不仅如此,莱恩除了自身出众,还有位可与之比较的兄弟,二王子菲珂恩一看就胸无大志、游戏人间,而且注意力老在他的女骑士身上,因此,莉亚更加看不上菲珂恩,而一心窃喜此行来谈的是与莱恩国王的婚事了。
旁织国的二王子多普也在打量埃莉诺,他发现对方同样看着自己,并且流露出和他一样的探究的神色。
对对方本身没有兴趣,而是想知道能否打个商量的探究的神色。
撒奇向莱恩细致地说明了遇袭一事,莱恩直言:“昨日,我收到了好几条消息,除了你们遭到袭击这条,另几条都来自领地偏远的平民贵族,说他们也遭到了不明人士的袭击。迎击的骑士里有人认出那群人使用的是我国骑士团的剑法,而我们的骑士团,纪律严明,训练刻苦,常有不能坚持或者不守规矩的骑士被辞退。我认为,各位的遭遇是这群失意者蓄意破坏两国关系的行为,我为未能及时保护各位感到深深的歉意,也请诸位擦亮眼睛,不要上了他们的当。”
撒奇也道:“他们的确打了我们个措手不及,但区区乌合之众,成不了气候。”
莱恩点头道:“很高兴殿下与我意见一致。”
两方在其乐融融的气氛下聊了一阵,之后莱恩建议让埃莉诺公主和多普王子单独面谈。
“我也希望您能协助我加深对莉亚公主的了解。”莱恩对撒奇笑道。
撒奇自然同意,对埃莉诺打趣道:“公主殿下,我这弱柳扶风的弟弟,就交给你啦!”
埃莉诺欣然应道:“我定不辜负殿下的信任。”言罢,她带多普前往寝宫的会客室。
路上两人默契地没有交谈,埃莉诺无心向多普介绍王宫,多普也对正在经历的事情不感兴趣。到了会客室,斯特拉备好茶点后推门出去了,房间里留了埃莉诺和多普,以及骑士达卡。
多普淡淡地笑道:“没想到能有此等荣幸与您交谈。”
埃莉诺说:“我跟陛下说想单独见您。”
多普愣了愣,脸上闪过刹那的为难,但他保持了淡淡的笑容,说:“那更是我的荣幸了。”他看了眼埃莉诺的身后,那里站着正朝他怒目而视的达卡。
“您的骑士不用回避吗?”他问
埃莉诺抬起一只手,达卡了然地握上去,她把玩起他的手,说:“我跟我的骑士,没有秘密。”
多普看懂了,毫不掩饰地松了口气,他的笑容此时此刻才真正地发自了内心。
“但是殿下,我有只想告诉您的秘密,可否请您施于我这个可怜人一点恩惠呢?”他看上去确有难以言说的苦闷。
埃莉诺朝达卡点点头,他出去之后便守在门边,一面留意来往的人,一面留意门里的动静。
房门合上时,埃莉诺为多普添了茶,说:“多普殿下,我已经向您证实了与骑士的传闻,请您尽情倾诉令您忧愁的那个秘密吧。”
言外之意即: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多普长吁一口气,缓缓地靠上沙发,此时他不再强打精神,苍白的面色显出一种惨灰的病态。
“如您所见,我天生体弱,离不开人照顾,自小被保姆、佣人环绕。其中一个女仆姐姐,比我大不了多少,从小跟着我。她熟悉我的一切,我的病情,我的心思,我的逞强,我那一无所用的、只会伤人的自尊心。身边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只有她从未放弃,而是用宽大的心包容和接纳了这样的我,我非她不可。”
说着“非她不可”的多普,比任何时候都更具有生命力。
埃莉诺对他产生了怜爱和同情:“但您终究会有一位门当户对的伴侣,终究会伤害到她。”
“您不也一样吗?难道您的骑士,会接受您与另一个男人的婚姻吗?”多普笑着反问,忽地他的目光里闪过一丝狡黠:“如此看来,我们的婚事反倒很合适了。”
埃莉诺也笑了:“是的,非常合适。”
它会缔结得合适,也会瓦解得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