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张俊山的建议,雪婉约了冰莹一起去,然后她又偷偷地跟爸爸说了。万立新虽然一直很心疼这个女儿,但是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不能管得太多,所以平时基本放手让李淑兰来管,自己通常都不插手。
但是如果按照他的想法来,那必然是顺着女儿的意思,并且还要宠爱有加的。
于是当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吃饭时,雪婉说冰莹和她的一个男同学,邀请她和张俊山一起去看冰灯时,李淑兰听了先是皱了皱眉,然后说:“我去问问你二姨,我们一起去吧。”
“妈啊—— 俺们孩子们出去玩儿,你们大人就不用操心了。再说了,咱们也玩儿不到一起去的呀。”雪婉表面在撒娇,实则是不想让母亲去。
“你自己出去,出点儿啥事儿怎么办? 你长得再大,在大人眼里也还是孩子。”李淑兰坚持着要去。
“妈啊,我也不是自己一个人去,还有我表姐嘛,我跟着她走就是了,不会有事的。”雪婉也不退让。
看着她们母女二人互不相让,争执不下,万立新放下碗筷,对李淑兰道:“你先问问淑贤嘛,如果她也想去,那你们再商量怎么办。如果她不去,那就不用吵了嘛。”
看起来这是一个公平的办法,大家各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就看李淑贤是否也想去了。
李淑兰看了一眼万立新,又看了一眼雪婉,然后起身走进了客厅,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然后拿起沙发旁角几上的电话,拨了过去。
“喂,是淑贤吗? 对,对,是我。”客厅里传来了李淑兰打电话的声音。“淑贤呐,是这么回事。冰莹跟雪婉她们要去看冰灯,我很不放心让她们自己去,咱们姐俩跟她们一起去吧,这样有啥事儿还能照顾她们……”
“啊,什么? 冰莹已经跟你说了…… 对,冰莹的一个男同学和俊山也去, 对……”
“啊?你的心可真大!就这样放心让他们去……”
“嗯,嗯,好吧,知道了,嗯,那就挂了吧。”接着就听到“咔嚓”一声,电话挂断的声音。
在餐桌旁,雪婉假装在吃饭,实则在竖着耳朵听母亲在客厅里打电话的声音。从母亲的话语中,她已经听出来了,似乎二姨并不想去,而且还开导了母亲,让她不禁心里暗暗地高兴。
过了一会儿,李淑兰才从沙发上站起来,回到了餐桌旁坐了下来。
“怎么样? 淑贤想去吗?”万立新应该听到了刚才自己夫人打电话的声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还是要问。
“咳,淑贤心大,她放得下心来,我可不行。”李淑兰叹气道。“咱家雪婉身体比不上冰莹,我当然是要担心的了。”
一听这话,雪婉明白了,妈妈已经证实了二姨是不想去的了,这样妈妈也就没有合适的理由去掺合了。
“妈啊——你就放宽心吧,我表姐他们三个都比我大,他们会照顾我的。”雪婉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脸上挂着笑,一个劲儿地安慰母亲。
“雪婉呐,你一定要跟紧冰莹他们,不要走丢了。还有,冰灯游园会里到处都是冰,走路要小心,不要摔倒了……”李淑兰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一个劲儿地叮嘱着女儿。
“妈啊——我已经不是小孩儿了,我能照顾好自己的,你就放心吧。”雪婉也只好不停地安慰母亲。
转眼就过了元旦。新年的第一个星期天,就是他们约好了一起去看冰灯的日子。
他们约好了下午晚些时候,到教授楼第一个楼道口,也就是雪婉家下面的楼道口集合。
张俊山是第一个来到这里的。他头上带着一顶仿制的解放军的绵军帽,上身的棉袄外面是一件深绿色棉布中山装,下身棉裤外罩着的是一条深蓝色的裤子,一双黑色的条绒棉鞋穿在脚上,两只手还戴着一付棉手套。
他浑身上下除了那顶棉帽子是从商店里买来的以外,其余全是母亲一针一线手工缝制的,包括那双棉鞋。
棉袄、棉裤穿在身上,整个人看起来显得有些臃肿,有一点儿充气娃娃的味道了。
过了一会儿,郭冰莹领着一个男生,二人一前一后也来了。
她头戴一个盖过耳朵的紫色毛线绒帽,身穿一件长过臀部的黑色羽绒服,脖子上围着一条黑围巾,下身一条黑绵裤,脚蹬一双紫色短靴,两手戴着一副紫色绵手套。整个人看起来,给人一种庄重、典雅的感觉。
冰莹给张俊山和她身旁的男生互相做了介绍,原来这个来自湖北的男生叫董望洋。只见他也戴一顶绿色仿军帽,脖子下露出一条棕色围脖,外罩一件绿色军大衣,下面是黑裤子,加一双黑棉鞋。他全身上下的这些过冬装备,估计都是到了斯望之后,在当地买的。
三个人在楼下闲聊着,不一会儿,就听见楼道里的水泥楼梯上传来了“嗵嗵嗵”的脚步声,三个人一起转头盯着楼梯口,只见一个白色的身影,从楼梯上下来了,到了地面上一转身露出了正面,正是雪婉!
雪婉头戴一个白色毛线绒帽,身穿一件长到膝盖的白色羽绒服,一条红围巾系在脖子处,一根红绳拴着两只深红色绵手套跨过脖颈,她下身是一条黑色棉裤,脚下是一双棕色的短皮靴。
他们相互打过招呼后,便离开教授楼,兴高采烈地朝学校门前的那个十字路口走去。
到了路口向右拐,就是那个以“工程学院”命名的公交车的车站了。
四个年轻人在车站没等多久,公交车便来了。
当时斯望的公交车,是那种有两节车厢的无轨电车,车身四处漏风,尤其是在两节车厢的交接处。
四个人上了车,车上的人并不多,有很多空座,可是却有一些人宁可站着,也不坐下。董望洋一上车,发现有那么多空座,便兴奋地一屁股先坐了下来,然后招呼同伴过去一起坐。
郭冰莹,梅雪婉和张俊山三人却只是走了过去,手扶着车上的扶手吊环,但并没有坐下来。
“哎?你们怎么不坐呀?”董望洋仰起头,看着站在眼前的三个人,诧异地问道。
“坐着比站着还冷的。”郭冰莹低头看着他回答道。
“真的吗? 我说怎么感到这么冷呢!”董望洋说着也站了起来,跟其他三人站在一起,围成了一个小圈子。
虽然一月份是斯望一年中最冷的月份,但是以今天不到零下二十度的气温,它肯定不是最冷的一天了。
“太冷了,感到要冻死了。”董望洋说话时,呼出的气体瞬间在他面前形成了白色的气雾,然后就慢慢地消失了。
“这真不算什么,我们家那里,现在差不多每天都是零下三十多度。”张俊山说话时,面前也是雾气弥漫。他看着董望洋那个样子,觉得有点儿好笑。
“啊?零下三十多度?那还怎么活呀!”董望洋跺着脚,吃惊地问道。
“哈哈哈哈,你看张俊山不就活过来了吗?”雪婉没想到湖北来的学生,会对这里的冬天如此敏感。
“活还是能活的,就是生活有些不方便……”张俊山微微眯了一下左眼,故意做出十分神秘的样子。
这话一下子撩起了董望洋的好奇心,他急忙追问道:“哎,有什么不方便的,举个例子?”
张俊山看着他那认真的样子,想逗逗他,于是扬起头,看着棚顶,装作思考的样子:“嗯 —— ”
他回过头来,似乎是想好了例子,又接着道:“比如,我们那边儿的男人冬天出门时,要带着一根棍子……”
“带棍子干什么?”董望洋急切地问道。这时雪婉和冰莹也都盯着张俊山,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我们家那边儿不是太冷了嘛,所以在屋外撒尿时,尿一撒出来就冻住了,要用棍子不停地敲,否则就冻住、撒不出来了!”张俊山面色严肃,一本正经地说。
“啊?真的?”董望洋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震惊得不得了的样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雪婉和冰莹二人几乎同时发出“哈哈“的大笑声,又几乎同时用左手遮住了自己的嘴。雪婉笑得花枝招展,冰莹更是笑得弯下了腰。
董望洋看看雪婉,又看看冰莹,似乎明白了张俊山是在开玩笑,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张俊山心里很得意,忍不住瞥了雪婉一眼。没想到雪婉也正在看着他,她的目光中满是爱意,这让张俊山的内心激动不已。